繁荣来自竞争

     艾哈德1957年出版《繁荣来自竞争》曾轰动一时，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还常被学界提起，算是传世之作了。而我以同样的题目写文章，当然是赞同艾大师，不过角度有不同，本文不讨论繁荣与竞争的关系，学界早有了定论，再炒冷饭是多余。这里想要与读者研讨的是竞争，即竞争者到底在争什么？然后将其引申到政策层面，提出几点我自己认为重要的推论。
　　从交易主体看，市场竞争行为不过是三类：一是卖家与卖家竞争；二是买家与买家竞争；三是买家与卖家竞争。这三类竞争，构成了整个市场交换的全景图。物理学家牛顿曾经说：将复杂问题简单化，可以发现新定律；将简单问题复杂化，可以发现新领域。既如此，我们不妨将以上三类竞争拆开，并从稍加复杂的层面分别予以讨论，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能给读者一些新的启示。
　　先说卖家与卖家竞争。一般地讲，卖家间竞争暗含着两个前提：一是竞争者卖的是同一商品，不然一家卖鞋、一家卖袜，所卖商品不同两者不会有竞争；二是所卖商品供应充足，若非如此，市场上商品供应短缺，消费者纷纷抢购，卖家也不会构成竞争。所谓卖家与卖家竞争，说白了就是卖家都希望将自己的商品先于对手卖出去。
6 a% u2 B" o1 ~4 q" x- o　　问题在于，在过剩的情况下商家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商品先卖出？或者卖家之间究竟在争什么？若看营销手法，卖家各有绝招，但归根到底我认为是比成本。比如同样一件衬衣，甲的成本低于乙，于是甲的卖价为200元，乙的卖价为300元，这样竞卖起来甲多半是赢家。读者若同意这判断，则可引出的政策含义是，政府放手让卖家竞争，市场上商品必价廉物美；反之，若质次价高的商品充斥市场，那一定是卖家间缺乏竞争。
　　让我举个例解释。时下许多人抱怨看病贵，吃不起药。何以如此？原因有多方面，但主要是现行医药体制抑制了竞争。病人与医院之间，显然医院是卖家，而目前医药一体，医院既看病又卖药，受利益驱动当然乐于小病大诊，本来十元钱药就能治病，医生可能给开上百元的药。设想一下，假若医药分家，医院只看病不卖药，让医院与医院竞争比服务，让药店与药店竞争比价格，药价是否会降下来？答案应当不言自明吧。
　　上面说了卖家竞争，再谈买家竞争。如果卖家竞争是因为商品供应多，买家竞争则正相反，是因为商品供应少，有多人想买同一商品买家才竞争。那么买家竞争比什么呢？我们所观察到的：一是排队（即先来先买），如国内春运火车票竞买；二是看行政职级（或年龄、工龄长短等），如某些政府单位住房竞买；不过更普遍的还是比出价，典型的例子是文物拍卖。
　　其实，国际上通行的竞买规则是出价，谁出价高谁先购得。既如此人们也许要问，为何国内目前会存在那么多“价外”规则呢？有学者解释，是出于公平的考虑。而我并不这么看。至少富人与富人比出价不存在不公平；穷人与穷人比出价也不存在不公平。学界所谓的“公平考虑”，我理解针对的是穷人与富人比出价。很多人以为，让穷人与富人比出价只对富人有利，对穷人不公平。真的是这样么？让我来做点分析。
　　公平是一种价值判断，利益站位不同，对公平的判断也不同。相对而言，富人更有钱，穷人更有时间，若比出价显然对穷人不利；但不比出价而比排队，则又对富人不利。左难右也难怎么办？故经济学的主张是效率优先、兼顾公平。若以效率为先，当然是比出价，因为铁路公司盈利后可增加运力，买票难问题有望解决。若不比出价而比排队，虽然短期对穷人有利，但排队耗费的时间不仅不创造财富，而且买票难会年复一年地拖下去，长期看谁都是输家。
　　最后谈卖家与买家竞争。卖家与买家有竞争么？曾问过行内朋友，多数答没有；而我却认为有，买家与卖家没竞争怎会有商业谈判？他们坐在一起沟通、协商到最后签约，实际就是在竞争。他们争什么呢？当然是争各自的权益。卖方供应了商品，会要求买方支付合理价格；买方支付了货款，会要求卖方提供物有所值的商品。
$ U) E- i/ c8 q6 B/ ~/ p. t　　由此看，买卖双方所争的其实是“等价交换”权。经济学说，等价交换的前提是自由交换：买方不得强买；卖方不得强卖；更不能由第三方决定价格。否则竞争被限制，必造成交易主体之间收益权不对等。以往“工农产品价格剪刀差”为何农民会吃亏，症结就在于政府限制了农产品价格。今天煤炭价格放开而电价被控制，结果形成了发电企业与用电企业的不等价交换，发电企业所谓的“政策性亏损”，原因即在于此。
　　回到政策层面，依据以上讨论我认为有三点重要的推论：第一，若希望市场提供价廉物美的商品，就得鼓励卖家竞争，为此政府必须改革妨碍竞争的体制机制；第二，鼓励买家竞争可提高配置资源效率，为此政府应充分尊重出价规则，照顾穷人是政府的事而不能推给市场；第三，定价事关买卖双方的权益，除了公共品，一般竞争品价格只能由供求定，政府无需干预。作者：王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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