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门 员

大家都知道，在足球一类的体育运动中，有一个守门员的角色，他的职责就是左扑右挡、手脚并用，用尽千方百计使别人不能把球踢进门里面去。
" J2 g9 S3 K! v: ?" c    足球场上有守门员这种设置，也许是非常必要的，因为这增加了进球的难度，同时也促进了进攻一方的技艺，使比赛看起来更加扣人心弦，更加唤起观众的期待与紧张心理。
    说起来很有意思，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也有很多“守门员”一类的角色，他们的“职责”似乎也是千方百计的使人不能把“球”踢进门里去，他也凭空的增加了我们生活工作的难度，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增进了我们生活的“技艺”，所不同的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对于社会或他人而言，都是完全有害无益的（其实对他自己也是如此，因为这弄坏了他的人格）。
    在中国，这类守门员是古已有之，古时衙门里的衙役、监牢里的狱卒、官员大户人家里的门房、或者皇帝身边的幸臣等，都是这类守门员。你如果要到衙门里去办事、或者去**，或者要去见某个达官贵人，首先你就会遇到这类难缠的横蛮不讲理的守门的。你说你有事，他说不行，大人现在正忙着呢；你说你就耽误几分钟，他说不行，大人现在不在家；你说你有要紧事、有冤屈，他就开始阴阳怪气的吆喝了，说你这人怎么了，甚至开始用棒子来驱赶你。总之，你要想去办点什么事，要想从他这里顺利通过，没门！（“没门”这个词语恐怕就是由这类现象产生的）。
+ F3 }0 D! V! z& p3 h9 F) {    不要小看了这类人的作用，他们自己虽然“身为下贱”，没半点权势，但是他们却守着权势和利益的通道（门），你要想去获得自己的利益和成功，有时候还非得从他这道门经过不可。所以，曾经贵为楚三卿之一的屈原，就大大吃过这类守门员的苦头。在《离骚》中，屈原反复倾诉的牢骚之一就有这类守门人造成的苦恼：“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以延伫。”见“天帝”不成，被“帝阍”（给天帝守门的人）挡在了门外，于是又去“求女”：“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鸠为媒兮，鸠告余以不好。……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你看，屈原接二连三的去“求女”，不是连“材夜思”的面也没能见到，都被这些通道的看守者拒之门外了吗？也许你会说，屈原在这里用的是象征，说的都是天上或神话中的事，但是须知，如果屈原自己在生活中没有吃过这类“帝阍”的苦头，领教过他们的厉害，他怎么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创造这样的象征及其情节呢？后来在李白的诗中，这类“帝阍”的形象也多次出现：“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梁甫吟》）“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守门员”现象呢？说起来原因很复杂，但归纳起来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一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潜gz”在起作用。“守门”的既没有直接的权势，又没有商业资本，也无其他能耐，没有山可吃，也无水可喝，那么他要“吃”点外快，不就只有“吃门”了吗？所以我们现在看那些古装的电视，举凡要到衙门或豪门里去办事找人的人，没有几个不手握几块银子，“悄悄的”（实际上并不怎样“悄悄”）塞给看门的人的。那些看门的刚才还凶神恶煞，但一到拿到了银子，事情立刻就可通融。不要以为这只是电视在虚构、在讲故事，其实只要一看清末的《仕途现形记》、《二十年目睹怪现状》（它们是被称为谴责小说的，庶几可当成报告文学看）一类的东西，或者就看一看方苞的《狱中杂记》等，就可以知道电视电影里说的大致不虚。这是其一。
    如果单是想“靠门吃门”的话，这守门员的危害或许还并不十分大，甚至还可以称为“朴实”。更可怕的可能还是下面两种“守门员心理”：一是一种卑怯的人生价值的实现方式，这种实现方式的逻辑就是：我没人格、我没自尊，我很下贱，我常常被有权势的人颐指气使，扇耳刮子，我一肚子的气正没处出，现在你来找我，这不正是我找回补偿的机会吗？这不正是我体现我的权力、表现我的价值的时机吗？所以你要想平白无故的、顺顺当当的从我这里通过，没门！
    另一种心理与上面的相似，其逻辑也是：是的，我很差，我很糟糕，我很下贱，我没人格，但是，正因为此，你们也就别想好，别想妙，别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好处、成功、幸运，一句话，这小子想从我这里找便宜，没门！孔夫子说，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反是。这类守门的，则只是成人之难，是小人之中的小人了。
    现在时代是进步了，但是这类守门员似乎并没有绝迹（例如保安、狱卒等看门职业仍然存在），非但没有绝迹，由于现在分工愈复杂，管理的部门愈多，其守门的还愈来愈多。现在人们都知道到机关里去办事不易，而找办事员办事犹不易；人们都知道要找领导办事很难，但是找领导的秘书们办事犹难；人们都知道要发表篇文章，出版一本书，要通过总编一关不易，但是在到达总编这关之前，你的文章早就被小编辑们丢到废纸篓里去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些办事员、这些秘书、这些小编辑们，其实都是掌握着“门”、掌握着进身通道的现代守门员。古来守门员的潜gz，古来守门员的心理，在他们的心里还正旺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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