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秘书的日子

       80年代中，我曾经有段做秘书的日子。那时，我的工作就是为领导服务，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为市长写讲话稿。

% p9 H; b( J6 r! S+ i7 N$ {　　当时的革命形势如火如荼，改革活动方兴未艾。文章的内容比较好组织，主要都是些官话和口号之类的废话。而我就叫“废话一筐”，组织满篇的废话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这并不代表这项工作没有学问，不认真研究就能做好。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在这段日子里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刻地理解。逆境才能出人才啊！

　　当时的市长是位南下的抗战干部，大家都知道北方是有许多南下干部到了西南，市长就是其中的一位。由于多年在血雨腥风中冲杀，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明枪暗箭，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毛病多。尤其是头部受过伤还影响了视觉神经，加之年纪也大了，眼神就更差了。

& ?9 W& S" \9 G% e: Q' P　　在中国的历史中，凡是造反的，都非常勇敢。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豪情壮志。一旦已经把皇帝拉下马了，就会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打江山的必然坐江山”，也就成了市长天经地义的法则了。中国是这样，世界也是这样。据说是有个叫华盛顿的，打下了美国的江山，坐了几年就坚决不坐了，但这不能成为反证。因为孤证不立。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美国历史的重要机密，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们不能再告诉其它人了，要高度保密。这个秘密就是“华盛顿后来屁股上长了一个丁疮，实在不能坐任何交椅了”。

; {3 M$ o4 _) F4 f. V　　记住！要保密。我是不会承认我讲过这句话的，我绝没有泄密！

　　市长因为有功劳和枪伤，所以坐在市长的位置上十分心安理得。虽然当时的干部政策是提倡“四化”的，即“革命化、年轻化、知识话、专业化”。但这一点都不妨碍６０多岁的他做市长，其他的年轻干部都怕他发脾气，就是年轻的市委书记老秘网也怕！因为他还给更大的领导当过马夫，是患难至交。在一次突围战役中，他留下了最后一壶水给首长，自己坚持喝马尿，一起熬过了那艰难的半个月。

　　市长喜欢讲话，喜欢参加群众集会。有时还要朗诵点诗词，比如陈毅的“梅岭三章”。恩，我还记得其中一首：“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此去泉台集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他经常为我讲解这首诗，多次提醒我不要忘了“泉台”是阴间的意思，我当然只有点头做虚心受教状。心里却想：这老头子，就是喜欢附庸风雅！不过转而一想，附庸风雅也总比附庸下流强，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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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j9 A1 u3 ]- R1 l; f　　老头子的墨水不多，但演讲还是没有问题，声情并茂，语气连贯。估计是在革命年代，经常做战前动员训练出来的。不过，经常讲错，一般场合也不会有人纠辫子，不喜欢他的人，最多也就在私下说一句“瞧他那点水平！”

' @& Y+ _0 O# \+ f9 G　　正式场合，就必须写讲话稿了。给市长写稿不难，主要是注意好一些细节就行了。首先，字要写得大，按现在的电脑字号，起码得三号以上。不然就是为他的工作设置障碍，就是刁难领导。其次，要少用生僻字词，如果为了显示领导水平，不得已要用一些成语，必须确定他会读。如果不会读，又必须用，就麻烦一些了。举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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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i0 c0 m  h  a, d$ Z5 |　　一次讲话中，要引用一段上级文件的内容。其中有成语“如火如荼”。而我知道平时老头子都读成了“如火如茶”。但那都不是我写的稿子，这次我写的稿子如果让老头子继续读错，对我就有很大的风险了。假如有个政敌给老头子说那个字错了，虽然老头子也不会喜欢他，但肯定也会觉得我办事不牢。有的ＳＢ是完全可能干出这样损人而不利己的傻事的。另外，这次会议参加的人多，下面还有市长的一些亲属在听，如果回去给他说了，罪过就只能落在我自己的头上了，疏不间亲嘛。

　　直接给老头说那个“荼”字的读音？那不是屎壳郎出洞——找屎（死）！历来都是领导指导我，怎么可能你去指导领导呢？这是他经常批评的：“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在仕途，有这样的评价，你就算完了。注音，用同声字代替都不是好办法。怎么办？嘿嘿！最后还是给我想到了好办法。你看我聪明不聪明？

! s8 e+ E0 r" v$ N% y+ \　　我照样按大三号字的标准写好稿子，并检查了一下“敬空”等其它细节，就去市长的办公室看了几次，直到发现市长在坐位上，才进去送稿子。他很快就翻完了，并照例说了一句：“很好，没有错别字吧？”嘿嘿！机会来了。我赶紧接上一句“报告市长，没有错别字，但我差点犯了一个别字的错误，要向您检讨。”他一直认为我水平不错，居然还犯别字这样的低级错误？好奇地看着我：“说说看！怎么回事？”

　　我赶紧又拿起市长桌子上的稿子，翻到有“如火如荼”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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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R. C' T" }3 S9 R. v+ }　　你说什么？公私不分？老革命都是“投身革命即为家”了，就是说革命就是他家，现在是“血雨腥风已有涯”了，就要分家？这不是胡扯吗？革命就是家，家也就是革命。对市长这样的干部来讲，都是公私不分的。作者：废话一筐

经历就是经验，忍不住要读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