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因写作而精彩

星期天，得闲读书看报，在中华读书报寄给我的样报上，读到刊发一个整版的一本书的书摘。摘登这本书的书名叫《……此生未完成》，是复旦大学讲师于娟的作品——准确说，是前复旦大学讲师于娟的遗作，因为于娟在今年4月19日已经去世。

于娟是复旦大学经济学博士，挪威奥斯陆大学经济学硕士，复旦大学讲师。2009年12月，被诊断为乳腺癌四期后，她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72篇博文，想用这样的方式永久保存自己生命最后时段的感悟。这些博文，在她去世后被结集成书，由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发行，成为今年全国的畅销书。

畅销书的元素很多，首要的两条是写作技巧、写作题材。《……此生未完成》的写作技巧，在于朴实无华，真挚坦诚，幽默调侃地谈论生活话题，甚至自杀、夫妻生活的话题，让人读着忍俊不禁却又酸楚不已；而写作题材，又是那样的独一无二，罹患癌症，却以少有的坚强乐观，讲述自己濒临死亡边缘的感受，对生命的感悟，对父母、丈夫、儿子割舍不去的亲情，不健康生活方式及痛苦的治病受骗经历，给活着的人以真切的忠告，读来催人泪下。所以这本书一发行就畅销。

文中不乏引人动容和思索的文字——

“我曾经的野心是两三年搞个副教授来做做，于是开始玩命想发文章搞课题，虽然对实现副教授的目标后该干什么，我非常茫然。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生目标的事情拼了命扑上去，不能不说是一个傻子干的傻事。得了病我才知道，人应该把快乐建立在可持续的长久人生目标上，而不应该只是去看短暂的名利权情。名利权情，没有一样是不辛苦的，却没有一样可以带去。”

“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的加班（长期熬夜等于慢性自杀），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

“哪怕就让我那般痛，痛得不能动，每日污衣垢面趴在国泰路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任千人唾骂，万人践踏，只要能看着我爸妈牵着土豆的手去幼儿园上学，我也是愿意的。”

我之所以特别喜欢于娟的这些文字，两个原因：一是读着感到特别真实、震撼，让人在心痛中不知不觉地对照反省自己，从中获得教益；二是她的文字让我感到意外。于娟是学经济学的，研究方向是环境政策和能源政策，在病痛折磨中竟能写出如此优美隽永的文字，让人刮目相看。这应了我的一个观点：读书引人聪明，思考教人深刻，写作促人精细。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包括学工科、做经济、搞技术的人，若能好读书，懂文学，会写作，必定高于一般。

于娟盛年得志，本应该人生非常圆满。然而，造化捉弄人。就像西方谚语说的那样，上帝打开一扇门，必然关上另一扇门。所以著名哲学家、学者周国平在给她的书写序言时叹息：“上苍怎么忍心把这么可怕的灾难降于这个可爱的女子、这个可爱的家庭啊。呜呼，苍天不仁！”

但是，于娟虽然不甘，走时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眷恋，却是笑着走的——至少我没从她那儿看到一般女人那样的悲悲啼啼。从中可见，语言文字表达与人生态度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人生，需要写作来滋养；写作，让人生更精彩。

我把写作分为这样三种境界：

第一种境界：非我。就是为了饭碗，应付工作而写，只图交差。用了经济学的观点讲，就是“劳动异化”。劳动本来应该是人自由自觉的活动，却变成了一种被迫之下的苦役和负担。在这种境界下，写稿往往是压力下的奉命而为，毫无创造可言，一点感受不到乐趣，写作绝不可能长久坚持。这种境界用两个字概括：痛苦。

第二种境界：有我。就是为了职责、事业而写，为了内心的抒发和表达而写。在这种境界下，写作懂得在“吃透两头”的基础上用心去写，我手写我心，总能从中悟出别人悟不出的乐趣。这种境界下，写作不是苦差，而是一种享受，创造性的劳动。这种境界也可用两个字概括：快乐。

第三种境界：忘我。为他人而写，为了大众而写，为了群体而写，为了社会而写，笔下较少小我得失的考虑，写作时也往往忘了自我的存在。就像卡夫卡说的那样：“我内心有个庞大的世界，不通过文学途径把它引发出来，我就要撕裂了！”这种境界下，写作不是生存的必须，而是应着内心的驱使、社会责任的期待。这种境界也可用两个字来概括：超脱——已经无所谓痛苦与快乐。

于娟的《……此生未完成》，应该属于第三种境界下写作的一个珍贵版本。她只活了短短32年，留下的是遗憾，但忘我境界下坚强地写下的生命日记，让于娟与身后的世界同在。

在现实生活中，这三种境界并非界限截然分明的。写作的三种境界，体现的是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所以我以为，做人和做文是联系在一起的。做人是做文的前提，做文的背后是做人。要做好文章，首先要学会如何做人。只有会做人，才可能努力挖掘出生活中的真、善、美，艺术地完成与读者的交流。

写作的第三种境界是我们庸常人难以企及的，就因为我们不是圣贤。但是，我们达不到第三种境界，努力避免第一种境界，让自己的写作提升至第二种境界，是可以做到的。

如何让自己的写作提升至第二种境界？我的体会有三条：

其一，循序渐进，培养自己多方面写作兴趣。

人生万里，必需一步一步走，绝不可企望一步登天。写作也一样。养成习惯，才能由自发进入自觉，走得更远。心态上，不要急于求成，妄想一锄头挖它个金娃娃；目标上，不要好高骛远，一开始就定位于做“鲁迅”、“张爱玲” ；方法上，不要只限于公文写作，可以在公文之外培养其他文种写作的兴趣。

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人也有自己的所长所短，所以在提升自己写作境界时要一步步来。兴趣提升了，习惯养成了，就可以不要外力来敦促，就能够把写作当成人生的一个必要部分。

日本有个优秀长跑运动员山田本一，他聪明地在事前“侦察”整个马拉松长跑路程，将其分为若干小段，在长跑中一个小目标实现后，再谋求下一个小目标，最后实现大目标，屡屡获得冠军。这样的积小胜为大胜，不断给自己提劲的大聪明，就值得我们借鉴。

其二，注重积累，让自己有更高的写作能力。

在写作上，积累主要指知识的积累，信息的积累，技巧的积累，经验的积累，不同体裁写作历练的积累。写作的技巧，不是教出来的，更是练出来的。艺熟必精。写文章需要厚积薄发，需要在多读书的基础上，注重平时的积累，勤学苦练。年轻，尤其不要怕多经历、多做事。

点滴积累终成“巧”。缺少积累是我们难以如愿地让文字变成铅字，屡战屡败的一个原因。如何积累？我的体会是：多读书，多思考，多练笔。但要注意方法：一要相对集中于一个点；二要贴近自己所需所长；三要注意方法适合自己。

有一句俗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有一个陈年故事，龟兔赛跑——乌龟跑过了兔子。所讲的其实都是一个道理：以时间换空间。写作境界的提升也要以时间换空间，长期坚持积累、奋斗。人生，是一场马拉松长跑，长期坚持才能笑到最后。用短跑的速度来长跑，注定了会半途倒下。

作为企业中人，写作的积累应当注意掌握三种文字的写作：公文、新闻、软文。也就是公文的各种样式都要会，新闻的各种体裁都能熟练操弄，同时还要会“软文”。在公关学、广告学中，“软文”本来特指广告之外的一种广告性文字，而我这里特指公文和新闻之外的第三类文字，就是接近文学类的文字。

比如，为企业写赋，创作矿歌歌词，演出晚会和大型活动的串联词，演讲稿，都属于这一类。还有文学类、科普类、甚至论文类文章，也可以归于这一类。“软文”，体现文学素养，人文素养，理论素养。长于“软文”，可以让你更多写作兴趣，素质更高，更容易受到上下的关注。

其三，减少物欲，使自己多一些精神的追求。

我们不是圣贤，不可能做到无求无欲，不食人间烟火。独立人格往往需要独立的经济保障为后盾。茅盾先生承认，他写《幻灭》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妻子生病正躺在家里。古龙也承认，他写稿是“为了等钱吃饭”。鲁迅也公开称：钱是要紧的。有人算过，鲁迅从事写作24年，共收入银洋41024圆1角，月平均245圆。但鲁迅一样计较稿费，一次应约为某出版社撰写书稿，事先探知该出版社不支付标点符号的稿费，于是他书稿通篇不着一个标点符号。编辑看后，回信请鲁迅加上标点。鲁迅说：既然标点是必不可少的，标点也得算字数。出版社没法，只好按鲁迅的意见，标点符号也折算字数支付稿费。

我们做不到不计较物质利益，但总可以让自己更纯粹一些，少一点物欲，多一些精神追求。过分追求物质的人，不可能走得更远，也写不出好的文章。因为他很容易满足，也不会高标准严要求，一旦条件改善，低层次目标实现，就很容易放弃更高目标追求的努力，不想也不能坚持到底。

在我们重庆能源集团，有这样坚持写作的一批人。比如打通一矿的陈安辉，石壕煤矿的周义，松藻煤矿的陈善福，坚持写作几十年。川煤九处有个谭兴元，长期坚持写作，出过一本书。现在在渝北区政府帮助写志，与九处安全监察部杨海云合作，今年已得新闻分2000多分。他们的写作尽管出于不同目的，写作水平也很不一样，但其中一个共同点是执著，他们那种坚持不懈的精神为年轻人树立了榜样。

我曾说过，从企业的性质来看，培养人才也是国有企业的社会责任和政治优势所在，是发挥国有企业政治优势、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的要求。国有企业要把先天具有的政治优势转化为企业发展的优势，就必须自觉、主动地培养人才，把培养企业需要的方方面面的人才，包括文化人才、笔杆子人才视为己任。

今年初，松藻煤电公司打通一矿黄宏书记讲过一个观点：打通一矿不仅要出煤炭，而且要出人才、出经验。我认为，这实际提出了打通一矿发展的超越战略。出煤炭相当于“硬实力”，出经验就是“软实力”。但没有人才，“硬实力”上不去，“软实力”更是一句空话。企业中，矿厂、科队是企业的基础，若不培养人才，就是功能缺失；矿厂的高层管理者，科队长和支部书记不重视培养人才，就是失职。

但是，人的成长不能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和环境上，更应当靠自己的努力。否则就会成为扶不起的阿斗。我说过，我通过一生的观察发现，有三种人没出息：一是好发牢骚者，总怪环境不好，却极少反思自己；二是用心不专者，爱好太多，精力分散，时间过多耗费在与成长无关的事情上；三是性子疲沓者，这种人想法很多，却不是个“马上派”，能立即付诸行动，做事总是推明天，错失了大好机会。要想在写作人生上超过一般人，必须用行动让自己和三种人保持足够的区分度。

我一直认为，在企业搞管理工作应当具有三个能力：

第一，业务工作能力。包括通用业务工作能力、本职业务工作能力、相关业务工作能力。通用业务工作能力，主要指口头与文字表达能力，公文拟写和把关的能力，组织举办会议的能力，以及调查研究的能力。练就过人的文笔和口才、培养调查研究能力、熟练掌握现代办公工具，是管理工作的基本要求。

第二，理论思维能力。即学习并运用理论分析问题、处理问题，在理论指导下创造性地开展工作的能力。具有这种能力，就会在工作的中更富有原则性、系统性、预见性、创造性，思维常新，敏于接受新事物，富有创新精神，有独到见解，在工作中不拘泥于陈规陋习，敢于突破旧框框，善于概括、提炼、总结，能够比别人看得更多更深更远，因而工作总能超前，体现价值。

第三，自我控制能力。搞管理不能不放弃一些东西，此谓有所得就有所失，否则你就不够资格搞管理工作。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自我控制能力，自重自爱自尊，才能成为干净、清正、勤勉、有为的人。也才能健康的生活，让自己的身体健康可持续。

这三个能力缺一不可。而其中，写作能力是最基本的。作为普通人，写作强就意味着你能力出众，你的成长就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机会。坚持写作，是经证明的成为企业期待人才的一条可取的途径。

中国传统的普适价值观讲求“三立”——立功、立德、立言。三立之中，立言实际处于最高位置。这个立言，就包括了写作。人生，需要写作来滋养；写作，让人生更精彩。追求写作形神俱佳的文章、追求高尚的人品，是完美人生的最高境界。文章做得好，为人处世更好，这样的人才是完美之人。这样的完美之人，才是我们的企业我们社会所最为需要的。

我愿意把我总结人生的三句话再送给大家：

发奋，永远不晚；

热爱，成就一生；

坚持，笑到最后！

作者：李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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