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新解－当好秘书实不易

《红楼梦》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众多，为了保证各级领导能够轻松地享受生活，相应的就配备了很多的秘书。虽然这是个令人眼红的职务，但在众多的秘书中，有称职成功的，也有痛心失败的。可见，要当好秘书也实在是不容易的。
& P4 ^  a$ E: U* c
, h- B' n. V& I4 y- o) ~6 `& b7 k- y重点还是分析一下成功者，以便总结经验好传诸于世人；对于失败的，虽然也应该吸取教训，但因为基本上是由于领导出了问题才牵连到秘书的，所以，也就不方便多说什么了。

" I$ `7 O# E( b# P$ ?) ?8 B. y金鸳鸯是贾母的秘书。她可是贾府里最大的、最耀眼的秘书，连王熙凤都得买她的账。她成功的秘诀就是“忠心”。经过考察，贾母认为她是相当的合格，于是对她一百二十个的信任和放心，连自己小金库的钥匙都交给了她。鸳鸯虽然大权在握——领导依赖她，她也是大家公认的最高领导代言人，但从不恃强凌弱，坚持做到不骄不躁。她的品德连王夫人的大儿媳、宝玉的寡嫂、从不争风头的李纨都极为赞赏：“……老太太屋里,要没那个鸳鸯如何使得。 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他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虽然这样,倒常替人说好话儿,还倒不依势欺人的。”“不依势欺人”！这对权力极大的秘书极为重要！所以，鸳鸯一直清醒得很。她知道她的领导虽然上了年纪，但一点也不糊涂，因此，不能有半点的骄傲或野心。贾母的大儿子贾赦，也许是想给偏心的母亲惹点烦恼，亦或出于什么不轨的打算，反正要讨鸳鸯去做不知能够排到第几房的小老婆。她就当着贾母的面以死明志，并强调领导归了西她也殉主（后来高鹗让她兑现了愿望），表现出多么彻底的忠心！对这样的秘书领导能不信任和放心？！
: l, [3 Y6 F  Y! A4 t4 w
4 t5 y( ~8 Y! x+ p8 i3 n平儿也算是王熙凤的秘书。她的成功同样令人称道，其秘诀是“诚心”。按讲，她该当王熙凤的“情敌”才对。因为她虽然是王熙凤的陪嫁品，但一起陪嫁来的是四个，死的死，去的去后，就剩下她一个，被王熙凤老公贾琏收了房，享受二奶待遇。一般二奶理应会成为情敌的，可还就不得不佩服人家王熙凤，尽管她对平儿非常不公——“如今连平儿也不叫我沾一沾了”（贾琏语），让平儿眼瞅着锅里偏扒不到碗里，却能化敌为友，让平儿诚心诚意的当好自己的秘书！不过，王熙凤只是一方面，根本的还是在平儿这儿，因为革命靠自觉吗！平儿是真心辅佐主子、维护主子。例如王熙凤小月后，王夫人让三姑娘探春、李纨和宝钗共同接管，三姑娘趁机施展抱负搞改革。王熙凤反复叮嘱平儿不可与探春发生矛盾，要搞什么只说“是”就行。结果探春们每设想一件改革事项，平儿都赞成，并说“奶奶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才没这样办”。还是有心的薛宝钗发现这一问题，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作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话出,你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原故。……”看看平儿这秘书当的！当然，平儿对王熙凤只是诚心，不同于鸳鸯的忠心。因为王熙凤太毒，平儿不助纣为虐，除了经常做些善后性的弥补挽救工作，还背着做点违背领导本意的事，如替贾琏偷情的事打掩护、背地里悄悄给尤二姐送吃用的东西等。虽然有点不“忠”，但还是出于维护领导。

薛宝钗的秘书叫黄金莺，一般只叫莺儿。莺儿的秘书之道是“慧心”，也就是说她非常的善于领会领导的意图，落实起来还不留痕迹。宝玉听说宝钗生病了，前来问安。宝钗先看完宝玉的一身装束后，眼光便停在挂的玉上：“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注意：从宝玉进屋到看玉已经很有一会了，没安排莺儿去倒茶。看过了一遍又翻过正面看，口内很自然地念了两遍：“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然后“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秘书莺儿立马心领神会，喜喜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象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成了！多慧心的秘书啊！果不其然，宝玉缠着要看和他那两句是一对的话是什么话。宝钗只得很“无奈”地摘下金锁给宝玉看，并说“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莺儿便补充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宝钗不待说完，再次嗔她不去倒茶。莺儿才不怕嗔呢，因为她知道，领导有时也必须要言不由衷地生生气，其实在心里恰恰很欣赏她这个秘书。
- a5 d6 d2 t. Y" l. P
黛玉从苏州来的时候原本是带有秘书的，名叫雪雁，但老太太担心她太小，照顾不了她疼爱的外孙女，便让自己房里名叫鹦哥的丫头，改名紫鹃去当黛玉的秘书（注意，老太太从自己房里只调遣过三个丫环，两个给了宝玉，即袭人和晴雯，一个给的就是黛玉）。都说黛玉目下无尘，但她对紫鹃却非常好，以致二人相处得像姊妹一样，所以，紫鹃的秘书角色特点就是“贴心”。紫鹃对黛玉最贴心处主要是两点，一是担心她的身体，二是担心她的终身，相比较而言，更操心的还是终身。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认为只要姑娘的终身问题落实了，身体也就会痊愈了——身体不好全是因为操心操的！所以，她就一直谋划着怎么落实姑娘的终身大事。机会来了。有次宝玉去看黛玉，恰值黛玉午休，宝玉就对紫鹃关心起来，摸她的衣服太单薄，劝谨防着凉。紫鹃不给脸，说一年大似一年的，以后只站着说话，别拉拉扯扯。说完便进屋不理他。宝玉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闷闷地坐在桃树下的石头上发呆。路过的雪雁发现了，便告诉紫鹃。紫鹃又走过去聊天，试探宝玉对黛玉的心。便说明年春上、最迟秋里便回苏州去。这下可不得了，宝玉当即如遭电击，整个人都呆傻了，闹出了催人泪下的大动静。宝玉的真心探出来了，至宝玉痊愈后紫鹃便回来向黛玉汇报情况：“宝玉的心倒实,听见咱们去就那样起来。”见黛玉不答，又道：“……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 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黛玉啐她嚼蛆，她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 ,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 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俗语说：‘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儿不疯了？怎么去了几日, 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儿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紫鹃情知黛玉也是言不由衷，所以，便很宽心地睡着了。而“黛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 便直泣了一夜……。”什么叫做知己！什么叫做贴心贴肺！想想，如果没有紫鹃这样的贴心秘书帮着排解郁闷，帮着分担忧愁，黛玉的苦还不知道会增加多少！
* f1 A, v+ U- b
0 ]5 [; x% B$ |9 Z( {按书中交代，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所对应的秘书是琴、棋、书、画。元春入宫，非常神秘，所以她的秘书怎样不得而知。后三春的秘书却不怎么出色。值得一说的是迎春的秘书司棋，她的特点也有两个字，就是“闹心”。本来迎春就被称为“二木头”，与世无争，可秘书偏偏不省心，不是大闹厨房，就是与表哥私会，招致搜检大观园，最后被撤职驱逐。受牵连的还有惜春的秘书入画，尽管有贾珍发话、尤氏亲自做工作，无奈无辜的入画摊上了惜春这样的冷主子，也只好认命了——只得“寒心”下岗……
+ q& {5 A1 u# z4 b5 P6 k( V0 b( e  j文/张永杰

《红楼梦》里唯贾宝玉的秘书最多。这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贾府的凤凰，需要重点照顾和培养；其二，他是男同志，外事活动频繁。所以，他的秘书不仅多，且要分为内勤和外勤。外勤秘书是茗烟、锄药、扫红、李贵等，茗烟算一秘；内勤秘书是袭人、晴雯、麝月、碧痕等，袭人自然是头牌秘书，晴雯勉强算是二秘。

提起袭人，据说研究《红楼梦》的老师们，无一例外的都讨厌她，至于为什么厌恶，具体理由不清楚，好像一是说她不太漂亮，还以身事宝玉；二是怀疑她是王夫人的“卧底”，因她向王夫人告密，导致晴雯的夭亡。也许是自己不英俊，从来没享受过喜欢外貌潇洒者之青睐的原因，即便也想跟着讨厌不漂亮的袭人，无奈是怎么也厌恶不起来。当然，也说不上多么的喜欢，只是颇为佩服而已。

袭人作为宝玉的头牌秘书，那是非常胜任和称职的，用“尽心”二字概括还不够，应该再加上“耐心”。袭人的敬业精神没得说，贾母也是慧眼识英才，“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 遂与了宝玉。”“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 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 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这样的秘书人才实在难得，态度明朗而坚决，始终坚持一个中心：心中眼中只有自己的老板，一切围绕老板转。

问题是袭人这位秘书与鸳鸯、莺儿、紫鹃等其他的秘书比，当得既累又艰难。一是她的老板太令人瞩目，关注的人太多，丝毫马虎大意不得；二是这个老板还很不成熟，很不定性，想一曲是一曲，随意性很大，时不时的会闹出点乱子来，随时要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务求妥善处理；三是身边的二秘、三秘多，都极力媚好老板，相互之间竞争激烈，互不服气，甚至相互掣肘，一秘就要拿出很多的精力来平衡关系，自己受了委屈还不能喊冤声张！
  s& o) t1 A6 u& Q- E1 B5 f8 J; W, F
袭人的应急应变能力、“掐”老板胡闹时的“七寸”、平息老板发怒时的智力还真是非常了得。以下二例便可见一般：
; w  Q+ @7 V% K5 F( x6 w
宝玉到梨香院向宝钗问安时，薛姨妈留下吃饭饮酒。他的奶妈李嬷嬷数次劝阻，弄的宝玉很不爽快，心里就存了火。回来时先是发现他留给晴雯的豆腐皮包子被李嬷嬷（她们称为李奶奶）拿回去给孙子吃了，次又想起早起只喝了一道的枫露茶没了，问哪去了，丫环茜雪也回答是李奶奶吃了，这下便把窝在心里的火给煽着了，借着酒劲摔了茶杯，跳起来喊道：

“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 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说着便要去立刻回贾母,撵他乳母。
  `2 E/ g. K; G& O& V9 o2 n
袭人原本是在床上假寐，听见动静闹大了，还要到老太太那去**撵人，便忙起来劝阻，果然贾母听到响声忙遣人来问，袭人机变回道：“我才倒茶来,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钟子。”又劝宝玉：“你立意要撵他也好,我们也都愿意出去,不如趁势连我们一齐撵了,我们也好,你也不愁再有好的来伏侍你。”宝玉听了这话,方无了言语。一场风波便平息了。

( \8 C% b. U* N袭人在宝玉气头上，往往言语不多，但都能掐中其要害。清虚观打醮时张道士为宝玉提亲，又成了一个宝黛之间起误会的由头。宝玉一听黛玉又提什么金呀玉的，便摘下那“劳什骨子”下死力砸，黛玉哭，紫鹃、雪雁夺，都不管用，不得已把袭人叫来，宝玉冷笑道：“我砸我的东西,与你们什么相干！”可袭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宝玉哑然了：“你同妹妹拌嘴,不犯着砸他,倘或砸坏了,叫他心里脸上怎么过的去？”这就是袭人的过人之处，总能为对方着想，把话说到心坎上。多次猜想，若无善于站在对方立场考虑问题的习惯，何能说出此话！

有说宝玉因与袭人偷试过云雨情，难保没有多次，所以宝玉离不开袭人。想宝玉这纨绔子弟，倘连这不美的女子都丢不下，倒还真令人称颂。须不知隐约还有个碧痕，晴雯就说：“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 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 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做了什么不言自明。推测宝玉之所以离不开袭人，还是因为没人能代替得了袭人的细心、尽心、耐心和知心。因为宝玉曾错把袭人当黛玉，说了掏心掏肺的话，把袭人唬得魂飞魄散，宝玉挨打后，便忧心的对王夫人说了担心宝玉发生什么“不才”的事。所谓的“不才”的事，是指与异姓姑娘们做出格的事，丫环们不在此列。王夫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林黛玉，因为湘云是来来去去、宝钗有母亲在身边，都不太可能。这是事关世家的名声问题。王夫人对黛玉不好直接怎样，就拿那个长得有些像黛玉的晴雯开刀，还有那个扮相也有些像林黛玉的戏子芳官也遭了殃——扯远了，这是另话。可袭人的本意依然是一心为宝玉着想。到最后，林黛玉已经病得不成样子，宝玉也因丢了玉而时醒时傻，估计贾母为了贾府大计，只得牺牲黛玉就宝钗。当袭人得知宝玉要娶宝钗时，开始是喜，因为与宝钗好相处，但随即却又悲，因为她知道宝玉心心念念的只有林黛玉一人，担心宝玉清醒了可不害了三个人（宝玉、黛玉和宝钗），于是，便急急的向王夫人述说了宝玉的心事，跪求王夫人要慎重！说到底，袭人知道宝玉的心，她所做的一切，至始至终都是为了宝玉，没有自己的私念。还是那句话：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宝玉！叹叹！对这样尽心的秘书可以做到不爱，但实在是做不到不佩服！

再说说宝玉的外勤秘书茗烟。这小厮颇有“灵心”，善于猜摸领导的心思。首次出场便是在没有宝玉授意的情况下，见有人欺负宝二爷的好伙伴秦钟，便大打出手，大闹学堂，虽然没占多少便宜，但也算是替二爷出了口恶气。不久宝玉等搬进大观园，来到这青春的乐园自然很是快意。但乐过一阵后，“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茗烟虽然不知道这是青春期的躁动，但见他这样,还是左思右想如何才能让老板开心。终于想出一法，跑到外面书坊,“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 引宝玉看。宝玉何曾见过这些书,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茗烟送来这意外的精神食粮，肯定得到老板不少的奖赏。

贾宝玉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趁王夫人午休与金钏调情，谁知王夫人并没睡着，翻手一巴掌打在金钏脸上，贾宝玉却一溜烟地跑了。对他来讲，也许这不算什么重大事件，谁知刚烈的金钏竟然投井自尽了！这个多情公子于心不安起来，便于凤姐姐的生日大幕拉开之前，对袭人慌称去看北静王，也没跟茗烟交代具体干什么去，只拉着他跨马一气跑到了郊外。原来他是要祭奠金钏，可能是心中有愧，不宜对茗烟说是祭奠谁。煞有介事的从水仙庵弄来香炉后，茗烟却见他只是“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便命收香炉。茗烟的机灵劲来了，口里答应着，却不收，忙趴下磕了几个头，口里还念念有词：
0 v2 j; J# A# W( I2 r+ J
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 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魂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
$ t( L) p0 H) Z
看看！真让人既啼笑皆非，又忍俊不禁！遇到这样机灵的秘书，连老板宝玉自己也撑不住笑了，便踢了他一脚。一场看似虔诚的祭祀，就这样以笑声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