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中“问题”的问题

“问题”是科研活动的起点。做科研工作要有“问题意识”，这是人们常讲的一个道理。什么是“问题意识”？有两点基本含义。一是要以“解决问题为导向”，做科研不能仅仅是收集整理资料，重复别人的观点和看法，要以研究问题、解决问题为目的。二是要“敏锐发现问题，恰当提出问题”，对现实中或学术研究中的新问题要有敏感性，并且要以恰当的方式提出问题、表达问题。
    我们常讲“思考问题”、“研究问题”，就是说，思考的对象是问题，研究的对象是问题。没有问题，思维活动没有明确的对象，就会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研究活动就不能有效进行。发现有价值的新问题，恰当合理地提出问题、表达问题，是有效科研活动的起点。爱因斯坦认为，在科学研究中，“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为重要，因为解决一个问题也许只是一个数学上或实验上的技巧问题，而提出新的问题、新的可能性，从新的角度看旧问题，却需要创造性的想象力，而且标志着科学的真正进步。”这里指出了“提出问题”对于科研特别是创造性科研的重要性。问题的新颖性、合理性、恰当性，决定着科研成果的价值和意义。
    究竟什么是“问题”？这是一个关于“问题”的问题。“问题”涉及人的认知状态。人的认知状态可以分为两种基本情况，即“知道”（已知状态）和“不知道”（未知状态）。简单地说，知道的不是问题，不知道的就是问题。从人的认知状态来说，“问题”是人的某种认知状态的不确定性的表达，或者说，是人对事物的某种未知状态的表达。人对事物的未知状态有两种基本情况，相应地，“问题”也就有两种基本类型。一种是对事物某种状况的未知状态，由这种未知状态产生的问题叫做“征询（调查）式问题”。例如，我不知道“张三的学历状况”，就提出一个问题“张三的学历是什么？”通过一定的征询（调查）方式，可以得到答案，解决这个问题。另一种是对事物本质和规律的未知状态，由这种未知状态产生的问题，叫做“探究式问题”。例如，“制度的作用是什么？”对于这样的问题，仅凭征询（调查）是无法解决的，必须经过分析思考才能解决。
* G* I/ B! `2 t5 Z, O    科研中的问题，包括这两种基本类型的问题，但以“探究式问题”为主。纯粹征询式的问题，不是科研的主要问题。科研中的问题，往往是在征询（调查）的基础上，进行深入分析思考的“探究式问题”。比如“当代大学生的就业观念”，“当前领导干部的逻辑思维素质”，这样的探究式问题，就需要在征询（调查）、收集资料的基础上，通过分析思考才能解决。基础性学术理论问题，是纯粹的探究式问题，主要通过抽象思维来解决。
    从创新意义上看，科研中的“问题”，可以分为五种类型。
    第一类问题：在现有学科体系、理论体系外提出的新问题。
    这样的问题是真正的“原创性问题”，可以叫做“谁都想不到、只有你想到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如果是科学的、合理的根本性问题，将会引发新的科学革命，开辟新的学科方向，产生新的理论体系，“标志着科学的真正进步”。历史上的科学革命，就是由这样的问题引发的。当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很难的，也是大多数人难以做到的。要提出这样的问题，面临一个深层次的困境。维特根斯坦有一个重要观点，“语言是思想的边界”，人的思想活动是在现有语言体系内进行的，超出这个体系，我们无法进行思维活动。我们不论提出什么问题，最终都要用语言表达出来，而在语言表达中，必然要用到一些概念，这些概念都必然要属于一定的现有学科体系、理论体系。这样，“问题”又落到了现有学科体系、理论体系之内。如果要突破思想的界限，就要突破语言的界限。
    要用全新的语言、全新的概念提出一个问题，确实很难。即使这样，从智力激发的角度，我们还是应该尝试去提出这样的问题。当然，不能把我们的过多精力用在这方面，但适当地做一做这样的“智力体操”，是有意义的。这样的问题，常常会表现出荒唐无稽的特征，即使没有研究价值，但至少可以刺激我们的想象力，培养创造性提出问题的能力。也有可能发现、提出具有重大科学价值的“原创性问题”。
    第二类问题：在现有学科体系、理论体系内提出的新问题。
    这样的问题也是“原创性问题”。学科体系、理论体系的发展，往往表现出阶段性的饱和、停滞、徘徊现象，在一定阶段，该研究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难以产生新的概念、新的思想。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发现、提出一个新问题，能够刺激新概念、新思想的产生，推进学科体系、理论体系进一步发展。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是很难的，但对于科学的进步是具有重大意义的。
    第三类问题：别人研究过，但研究得不全面、不深入的问题。
  P& y! j+ R6 N% U( j  I    有些问题，大家都在研究，各有各的观点和看法，但研究得不够全面、不够深入。研究这样的问题，也是有意义的。对于这样的问题，不能沿着别人的思路，重复别人的观点，要从新的角度、新的层次上去研究，要“从新的角度看旧问题”，才能取得具有独创性的研究成果。
    第四类问题：热点问题和冷点问题。
8 V5 j# i* u6 }: d' i+ X- ]- m+ V6 ?    热点问题就是在一定时期，大家都关注、研究的问题。大家都在研究，你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而且可能早就想到，你的观点，也许只是重复别人的观点，这就是科研中常常发生的“撞车”现象。冷点问题就是大家都不关注、不研究的问题，选择这样的问题，可以避免“撞车”，做出具有独创性的科研成果。问题的“冷”和“热”也是相对的，是可以转化的。一定时期内被人们忽视的“冷问题”，到一定时候又会成为“热问题”。如果你经得住“冷”，耐心研究，到一定时候，取得突破性成果，你的问题就会“热”起来。
' p8 U5 X3 M+ T. @8 u    第五类问题：别人已经全面、深入研究过，已经解决了的问题。
( S( C1 s' q6 R    严格讲，这样的问题不是问题，但常常有人喜欢研究这样的“问题”。当然，从整理资料的角度，宣传、教学的需要，有时候也有必要，但从科研创新意义来看，研究这样的问题，难以产生有创新意义的成果。
    在科研活动中，我们常常面临“选题”。“提出问题”与“选题”是不同的。“选题”，一般是别人列出一些问题，让我们去选择。这些“问题”，是别人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我们自己独立提出来的。在科研中，多数情况下，我们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去选别人给我们列出的问题，“申报课题”就是这种情况，这是我们现在搞科研的普遍做法。而自己独立提出问题，往往能够“提出新问题、新的可能性”，对于创造性科研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科研成果的原创性，取决于“问题”的原创性。
    当然，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问题”的恰当性、合理性是有差异的。所以，不论是“选题”还是“提出问题”，都要从自己的知识、经验、能力条件出发，研究适合自己的问题，才能取得较好的科研成果。
* a9 T+ K; l* A0 q& _4 B" s作者：李志昌 来源：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