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牙聊舍党史论文 ：“三元集中营”补订

抗日战争时期，1938年至1942年间，在原三元县、现三元区和梅列区内，国民党福建省保安处设立“三元集中营”，关押、迫害和杀害共产党员、爱国青年和进步人士。1961年2月，朱德委员长视察三明市，写下《三明新市》①，提及“三元集中营”一事。多年来有多位作者、多篇文章比较平实公允地谈及“三元集中营”，但部分文章某些叙述不符历史事实，一定程度存在情绪化、片面性和功利性的不足和缺点。究其原因，是对当时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已建立的基本形势缺乏认识，把国民党放在始终敌对的状态；国民党档案和文献资料缺乏，对“三元集中营”的深入梳理实属不易；涉及个人处，则放大某些方面而隐讳其它。本文试图在原来多位作者的论述基础上，再作一些补充修订，以期克服上述不足和缺点，尽量接近历史事实。

所谓“三元集中营”。部分作者在谈及“三元集中营”时，对“三元集中营”包涵的内容有所遗漏。如“抗战时期，设在三元的羁押所和青年训导营，一前一后，名目不同，任务一致，都是特务组织关押迫害进步人士的牢房，人们习惯上统称它为‘三元集中营’，或‘梅列集中营’。”②根据文中意思，“三元集中营”即“羁押所”和“青年训导营”的统称，实际上应再包含一个内容，即福建省保安处谍报股秘密监狱。同时羁押所和青年训导营，前后任务亦并不一致，各有所侧重。1938年8月，福建省保安处内迁当时沙县第二区署所在地三元，其内部机构随迁，包括下属的军法科羁押所（即俗称“三元羁押所”）和谍报股秘密监狱，它们虽同属保安处，存在相互联系，但一个属于军法科，一个属于谍报股，分支不同，职能不同。军法科羁押所主要关押国民党县团级以下军、政、警犯法人员，在国民党掀起反共高潮后，亦寄押少数捕来的“异党嫌疑”。③谍报股负责全省军事情报，并对共产党政治军事组织和人员进行秘密侦查，跟踪，逮捕，设立秘密监狱进行审讯、逼供和杀害。④最后是福建省战时青年训导营，才是配合国民党反共高潮而设立的，目的是为转化共产党员、进步青年成为支持国民党的分子，因而关押从全省各地捕来的同情抗日、追求进步、不满国民党统治的青年学生、机关职员、民主人士，以及“异党嫌疑”，在训导营内进行奴化教育和人身迫害。因此通俗的说法“三元集中营”应是这三部分内容的统称，其中福建省保安处谍报股秘密监狱，虽然规模最小，不为人知，但迫害最激烈，行为最反动。

“三元集中营”存在的时间。“……人们习惯上称它为‘三元集中营’，或‘梅列集中营’。它存在的时间虽只短短半年，但都在全省起了威慑和镇压作用。”⑤既然已称“三元集中营”，那么它存在时间不止半年，而是前后共3年8个月。可分为三个阶段：“三元羁押所”阶段，即1938年8月福建省保安处内迁三元，下属军法科羁押所随迁而来开始，至1941年5月福建战时青年训导营成立，计2年9个月；训导营阶段，即1941年5月福建战时青年训导营开营，到1941年11月结训，半年时间；维持阶段：在第一期结训后，只剩下一些后期来时间短的未通过考核的“人犯”，仍由省保安处训导股关押在梅列，直至1942年4月解送迁到建阳的原上绕集中营，共计5个月。其中谍报股秘密监狱在这三个阶段伴随存在。因此“三元集中营”存在时间共计3年半多。⑥

“三元集中营”主要关押政治犯？一些作者称“三元集中营”关押的主要是政治犯，“同年8月福建省政府内迁永安，一些省级机关和省保安司令部及其关押的政治犯同时迁至三元。”⑦“随后，福州等地的一批在押政治犯转押至三元，设立三元羁押所……”⑧这并非事实情况，“三元集中营”整个时间所关押的“人犯”中，虽然依不同阶段，是有所变化的，但主体不是政治犯。在“三元羁押所”阶段，主要关押国民党县团级以下军、政、警违法人员，并寄押少数省内捕来的“异党嫌疑”，这批人员大约五六十人。在福建战时青年训导营阶段，为配合皖南事变后形势，加紧执行《限制异党活动办法》，主要关押从全省各地捕来的进步青年学生、机关职员和“异党嫌疑”，这批人员大约六十人。在维持阶段主要关押后期来时间短，尚未通过考核结训、案件仍未侦查清楚和少数极不愿自新的顽固分子，这些人员大约二、三十人。因此“三元集中营”关押的绝大部分是有进步倾向，不满国民党统治的进步分子，具体包括青年学生、机关职员、民主人士，及少数闽赣边共党游击训练班人员、福州新四军办事处人员和延安抗大毕业生；其次是国民党犯法的军、政、警人员；最少的才是政治犯，包括已暴露中共身份的郑挺等。最高级别的“政治犯”，福建省委委员、闽东特委书记郭文焕始终以郭步青为名、装成小商人开展隐蔽斗争，未被查出真实身份，实际上不称政治犯，应归入“异党嫌疑”，公开身份的郑挺等4个共产党员，最高的为福州市工委组成人员，也是一般的政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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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集中营”斗争的残酷性。“皖南事变后的1941年3月，又在三元县的梅刘乡设立了福建省青年训导营，将原来关押在羁押所的政治犯，转移集中到那里囚禁，继续加紧毒死、迫害、屠杀。”⑨一些作者将“三元集中营”描述成类似德意法西斯集中营内的杀人魔窟，放大斗争的残酷性，一定程度给人造成十分恐怖暴力的现象，这和实际情况有所出入。当时正处于抗日战争时期，国共两党有共同的敌人（至少表面上），国民党不至于明目张胆撕毁国共合作，公开残害屠杀共产党。正如毛泽东指出的：“我以为是有了改变的，从战争和屠杀的政策改变到改良和欺骗的政策，从硬的政策改变到软的政策，从军事政策改变到政治政策。为什么有这种改变？资产阶级和国民党在日本帝国主义面前不得不暂时向无产阶级找同盟军，也和我们向资产阶级找同盟军一样。”⑩同时，共产党在国统区的斗争方式亦有所改变：“在国民党统治区域的方针，则和战争区域、敌后区域不同。在那里，是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反对急性和暴露。”⑾从而避免了针锋相对、斗争的残酷性和无畏的牺牲。实际上“三元集中营”里以奴化教育为主，力求转化进步青年、民主人士和“异党嫌疑”的思想，只要接受教育，愿意自新，通过考核，登报声明，即可获得自由和职业。训导营营长林志光呈省保安处长黄珍吾的“工作概况”中记：“训导方针：遵照颁发教育大纲，以国父遗教，总裁言论为主（余详教育实施计划），书籍已向建国出版社购得国父遗教、总裁言论各二百部外，其他应用政治书籍，亦有搜集多种，作为参考或翻印发用。”⑿这些资料无疑是用在实施奴化教育上的。在林志光的个人档案里，亦能得到应证：“青年训导营的产生，是由于国共合作中所发生的一个疮疤。因为国共表面是似合作，实际上暗斗剧烈并没有减少，不过变换了一套手法罢了。国民党反动派中央想运用一套怀柔软化政策，将各地捕获所谓‘异党分子’一律送入训导营（团），加以思想、生活、职业各种训练，使之溶之和国民党反动派一摸一样，福建省青年训导营于是应运而生。”⒀其次是强迫劳动，强迫集中营“人犯”从事营内杂务及伐木、下田、建房等等劳役，从身体上对“人犯”进行折磨，名之为“农工”训导。“六月二日起，正式开始上课，现已第六星期课程，各课进度除农工业外，均照预定课程实施”，“而农工教官尚未聘定”。⒁可见当时“集中营”确实实施所谓农工“训导”，即强迫劳动。最后是人身组织迫害，对于信念坚定、顽固不化分子，则采用“严审”、“严刑”，迫供身份和组织关系，扩大追捕范围，达到杀害中共人员和破坏组织的目的。“顽固不化分子，一面监禁，一面施以特别训导。”⒂对所谓公开斗争的“顽固分子”，施以“特别训导”，那是可以无所不用刑，从“坐飞机”、“坐老虎凳”，直至消灭肉体的极致。

“三元集中营”的地点。一些叙述对“三元集中营”的地点宽泛谈及：“设立三元羁押所，并在列西（今三钢厂部山头附近）、列东（今江滨新村8幢楼）、徐碧（今徐碧村）、白沙（今三明化机厂食堂）和三民镇（今城关）等地设置监狱”（《三元文史资料》第3辑，第34页），甚至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夕三钢建设工地上挖出几块骨头，也说这是杀害共产党的地方，仿佛旧三元许多地方都是国民党监狱。从资料记载看：“德馨祠、世德祠、奇峰祠一片地为第三科及关押进步人士、革命志士之监狱；”（《三元文史资料》第9辑，第81页）其中世德祠和德馨祠在“城关正龙坊太保亭下”（同上，第83页），奇峰祠在“现城南村大楼西侧”（同上，第86页），以上正是指现复康路北段两侧和城南村部大楼之间的地块。三明市档案馆保存民国三十年绘制的三元城关地图，其中有条保安巷，即现在的复康路，其巷名因保安处迁该处而得。同时询之三元城关老人，“城关正龙坊太保亭下”，正在复康路和城南村大楼之间。而第三科即为福建省保安处军法科。因此福建省保安处军法科羁押所地点是在现三元区城关祖祠内，即现复康路北段两侧和城南村部大楼之间的地块，为“总监”。“分监”则设在白沙郑氏宗祠，现址化机厂食堂。谍报股秘密监狱设在长安堡内（现火车站一带）。因此在“三元羁押所”时期，“三元集中营”地点在现三元区城关和白沙。1941年5月，“福建省战时青年训导营”营地在梅列徐坊（现徐碧）大兴土木建成后，福建省保安处和“三元羁押所”即迁到徐坊，“人犯”转押“福建战时青年训导营”，此后“三元集中营”主要地点是在梅列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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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元集中营”中牺牲的共产党员。根据现有档案和文献资料，在“三元集中营”中共牺牲5名共产党员。福建省委委员、闽东特委书记郭文焕，化名郭步青，于1941年2月被折磨迫害致死在“三元羁押所”。郭文焕死后由当时三元县政府代为收殓，福建省保安处给三元县政府的文件称：“三元县政府本年三月呈件均悉。垫付本处羁押所犯人郭步青棺殓费壹拾元单据，未经证明人经手签名盖章手续不完，碍难转报，兹将原单据寄还，希即补齐寄处……民国三十年三月。”⒃其他主要共产党员，武夷干校教育长卢茅居，福州市工委主要成员郑挺等4人的死，最权威的依据是当时训导营营长的回忆录揭露：“解送到营人犯中有四个共产党员——马蒙新、郑观音、陈秀英（女）、王XX（女）……但他们坚贞不屈，而且态度强硬，始终不肯屈从……迨至一九四一年底，该营办理结束后，均被保安处提去枪毙了。”马蒙新即卢茅居，郑观音即郑挺。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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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全诗为“上饶集中营，拘留尽群英。军渡长江后，迁移到三明。多少英雄汉，就地遭非刑。青山埋白骨，绿水吊忠魂。将此杀人地，变为工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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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三元集中营”史实考辨》，《三元文史资料》第二辑，作者赖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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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评<监狱内外：三元的斗争>》，《风展红旗》第三集，作者张之连，福建省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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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回忆抗日时期福建省保安处在三元梅列》，《三明市党史资料：梅列集中营回忆录》（一），作者吴德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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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同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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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三明市党史资料：梅列集中营回忆录》（一）

⑦《三明回眸》，第13页，作者黄广昌，海峡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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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三元羁押所与福建青年训导营的始末及共组织机构》，《三元文史资料》第三辑，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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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三元羁押所斗争纪略》，《三明文史资料》第一期第37页，作者章志廉

⑽《为争取千百万群众进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斗争》，《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第271页，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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⑾《放手发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顽固派的进攻》，《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第756页，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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⑿《福建省保安处训导营工作概况》，《三明市党史资料：梅列集中营敌档》（三）

⒀《林志光档案正本62号》，广东省参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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⒁同⑿

⒂同⑿

⒃三明市档案馆82-7-119卷

⒄《福建青年训导营（集中营）的内幕》，作者林志光，《蒋帮特务罪行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