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服务业如何跨越式发展？

——兼评张国云博士的《生产服务》一书

□邓聿文

张国云博士的《生产服务》一书最近出版了。此书的主题是如何使二产三产化，也即是如何发展生产性服务业的问题。

现代服务业是一个国家现代化程度的重要标志，加快发展服务业特别是生产型服务业，并使之成为国民经济的主导产业，是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必由之路。目前，在制造业领域，我国许多产品的技术水平和劳动生产率已经具有国际竞争力，在农业生产领域许多农产品也颇具竞争力，但由于“产前”、“产后”服务业领域的低效率，产品的整体市场竞争力明显减弱。特别是分销、物流、融资、信息等服务和其他生产性服务明显滞后，对制造业和农业产品的竞争力产生了明显的不利影响。

就实际来看，一些地方也意识到了发展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的重要性。比如，在我国经济比较发达的两个三角区——长三角和珠三角，都在大力推进产业结构的转型，由制造业转向金融、物流、信息、创意等第三产业。但是，在发展服务业的过程中，我们也要吸取以前产业发展的教训，不能遍地开花，特别是一味地追求高端服务业，要看主客观条件具备不具备，本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和人口受教育文化程度如何，一窝蜂地都想发展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不仅极可能会把原来的工业基础丢掉，而且也会造成资源的浪费。

服务业尤其是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它是建立在一定的工业基础和消费水平上的。而且，必须要与本国本地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对于中国来说，目前的最大实际我认为是大量的劳动力需要就业，13亿人口中的绝大多数需要提高生活水平。而这只有依靠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和劳动密集型服务业才能给予解决。所以，发展服务业，不仅是发展生产型服务业，尤其不仅是发展金融等高端服务业，更应发展劳动密集型服务业，这是今后解决就业的主渠道，也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问题。

尽管决策层意识到了发展现代服务业的重要性，但也应该认识到，中国目前还不是一个服务业大国。服务薄弱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生产性服务比重小、服务领域被当作非生产性的活动。许多本可以产业化经营、商业化运作的服务领域，被当作公益性、福利性的社会事业来办。二是在我国大部分地区，物质生产部门尚不发达，人民收入水平还比较低，对服务业（尤其是高端）发展的需求还不旺。

分析中国服务业发展落后的原因，正如本书所说，主要在于服务行业目前仍存在门槛高、管制多、垄断经营现象严重、对外开放程度低、市场化程度低、专业化程度低，以及规模小、效率差、市场竞争力不强等问题。这些问题的背后，又是思维意识障碍和政策扭曲比较严重。长期以来，我们自觉不自觉地将服务业当作不创造新价值的非产出部门、辅助性部门，夸大生产决定服务、服务从属生产的作用，而忽略服务对生产的积极能动作用，过分强调服务业的非经济职能，忽视其产业功能。在这种扭曲的思维模式导引下，服务业的产业发展政策自然难免有失偏颇。片面强调优先发展工业、特别是重工业，忽视对服务业基础设施的投入，投资结构严重扭曲；对服务业许多领域实行高度国有垄断经营，将许多本来应该交由市场来配置资源的服务部门由国家专营、牢牢控制，国有企业办服务业，大而全小而全、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服务内部化，严重浪费资源。国有垄断经营抑制了自由竞争，服务产品少、服务价格高、服务质量差，既阻碍了服务供给者改善服务的积极性，又制约了服务的有效消费需求。

因此，大力发展服务业要放开管制，破除垄断，进一步对外开放，将服务业推向市场。但是不是这些都做到了服务业就一定能够快速发展呢？也不一定。只能说它扫除了服务业发展的制度和政策障碍。发达的服务业还需要其他条件。从服务经济学理论和西方发达国家发展服务业的经验看，影响服务业发展的因素主要有三个方面，即收入水平、城市化水平和人口规模。其中，收入水平又是目前制约和影响我国服务业发展诸要素中较突出的一个。收入分配不公，社会阶层分化加剧，城市中低收入阶层和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高缓慢，加之社会保障改革滞后、居民各种支出预期压力增大等，使居民消费倾向下降，自然也削弱了各种生产和生活服务消费支出愿望。在对满足基本生存需要的物质商品的消费能力也很低下的条件下，更难以对生活服务特别是精神娱乐等服务产品有很高的消费能力。

对此，可从两方面来进行解释。一方面，作为既是生产要素又是消费要素的人，如果大多数居民收入增长缓慢且贫富差距拉大，对服务有需求的这部分群体却没有支付此种需求的能力，因此也就无法实现潜在需求，而有支付能力的人则对服务需求过足而无法让个人潜在的消费再扩展，两者都会影响服务业的供给水平；另一方面，服务业的快速发展，特别是面向民生以及普通劳动者的服务业的发展会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有了就业就有了收入的保障，从而也就会更进一步激发起人们对服务的需求。

所以，中国服务业要想实现跨越式发展，还须有效调节社会收入差距，提高广大人民的收入水平。这一关系处理得好，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反之，则相互掣肘，服务业既得不到较快发展，同时人民的生活水平和福利也不能有效改善。

另外，我要强调的是，在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尤其生产服务业的同时，要继续发挥传统服务业的优势。从资源禀赋看，中国的优势在于劳动力资源丰富，而劣势在于资本和技术匮乏。发达国家则相反。从市场利益来看，中国市场开放程度高的劳动密集型服务业的利润趋于平均化，而市场准入程度低的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服务业有较高的垄断利润，成为外企青睐的“肥肉”。这就使中外服务业在中国土地上进行的服务竞争，呈现不同的态势。我国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可依托本国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提供服务，在与外企的竞争中占有优势。而且，传统服务业经过多年发展，建立了服务网络，对服务对象和服务市场比较熟悉，缩小了与国际水平的差距，受外企的冲击也不大。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服务业则因资本和技术的匮乏，在与外企的竞争中处于弱势。因此，要利用好这一优势。

这是我在读了张国云博士这本著作后想补充的一点。完全是我的一己之见，并不一定就对。就张博士的著作而言，由于本书关注的主旨是生产服务，自然是围绕着如何发展生产服务展开的。在阅读过程中，张博士的这本著作给我的一个强烈印象是，虽然他把本书称为经济散文，但这是就写作风格而言，就内容来说，我们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本教科书意义上的著作。张博士不仅对生产服务的各个方面，比如创意服务、金融服务、外包服务、产业集群服务、服务创新、服务模式等进行了独到的论述，而且也用大量的数据、图表等为我们描绘了中国和世界服务业的发展状况，分析了中国生产性服务业与发达国家的发展差距、原因，并提出了自己的政策建议。所以，本书也不单是关于生产服务业的理论著作，对于现实，也具有强烈的指导性。

我对本书尤其感兴趣的是它对服务创新的分析。这使我想到了最近美国发生的金融危机。雷曼兄弟和美林等华尔街投行以及“两房”的破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们过度追求创新而忽视了其中的风险。我的看法是，要吸取美国金融危机的教训，不可盲目追求金融创新，一定要对创新中的风险要有清晰的认识。但是，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美国金融机构的问题在于过度创新，而我们金融机构的问题在于创新不够，这是两个不同层次的问题。正如本书所说，我国服务业的创新，存在思想保守、认识不足，政策管制过严，创新激励机制不健全，分布不均衡、结构不合理，创新强度较弱，创新手段单一以及创新能力较弱等问题。所以，我们的任务还是要加强创新服务。

总之，张国云博士的这本《生产服务》，连同他去年出版的《服务崛起》一书，我认为是近年来我国服务特别是生产服务研究领域两本不可多得的力作，它告诉我们，如果说强大的制造业是一国经济崛起的基础，那么，发达的服务业则是一国持续繁荣富强的保证。此书不仅值得有志于在服务行业发展的人们以及那些正雄心勃勃打造服务强省或强市的地方政府细细品读；倘若你关心中国经济的发展，亦会从中获取自己所需要的有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