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国传统写作教育历来主张“以读促写”“读读写写”，认为文章写作“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1]，带有明显的重感悟、轻思维的神秘主义色彩。就像鲁迅描述的：“一条暗胡同，任你自己去摸索，走得通与否，大家听天由命。”[2]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虽然写作教学流派雨后春笋般涌现，但大多数依旧在“读—悟”的暗道上缓慢滑行，少慢差费的现状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扭转。如何让写作教学走出“黑暗的胡同”，成了当前学界必须正视的问题。 一、相似理论与写作教学 相似论是一种科学的思维方式，对人类实践活动具有积极的方法论意义。该理论认为：“一切事物都是通过相似性中介而联系的”[3]，人的思维也是按照相似原理进行活动的。人们在学习和实践活动中积累起来的、沉淀到大脑中的具有相似性、层次性的结构组块被称为相似块。这是相似论的核心概念，也是主客体得以进行有效“联系”的中介。主体原有的信息块在这种双向“联系”和交融建构中，不断被激活匹配，吸收外来信息，组合成新的相似块，新相似块又去顺应或同化新的信息。这样，主体的相似块如雪球越滚越大，于是人解决问题的能力也越来越强。通俗点讲，相似块就像人脑的CPU，人的思维必须依赖相似块来活动。相似块的积累、重组构成了人的思维智能，决定着人解决问题能力的大小。现代心理学各派都认定，思维活动按照相似运动是一种普遍规律。如联想学派的“相似联想律”，格式塔学派的“相似结合律”，认知心理学的“同化”“顺应”说，人工智能强调的“熟悉块”，还有人们日常生活中提到的样本、范例、典型等，实际上都可以看作人们在认知过程中所启用的相似块，其功能都在于用已有的知识、经验去把握和处理新的信息。 写作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文化建构活动，自然也要凭借一定的相似组块进行文本建构活动；相应地，这种相似组块的积累、重组构成了人的写作智能，直接决定着文章写作能力的高下。我们不妨将这种相似组块称之为“文章相似块”，它是通过大量读写实践获得的，是积淀在我们头脑中的“文章样式”，这种“样式”内在地、隐秘地规范和引导着我们的写作。“才之能通，必资晓术”[4]，精通写作的人必须借助一定的写作规则，必须在头脑中积淀丰富的文章相似块。古人所谓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等，其根本原因还是作者在阅读中获得了丰富的或隐或现的相似块。可以说，学生写好作文，除了诸如生活阅历、情感积累、素材储备、语言表达等因素外，相似块的积淀在某种意义上更为重要。 在素质教育成为主旋律的新时代，如何抓住主体思维智能这个重点，在掌握写作心理、思维规律的基础上进行科学化的设计，成了写作教学走出“黑暗胡同里摸索”的困境的关键。相似论与写作教学的联姻给了我们全新的思路：写作教学要以学生写作智能为核心，以文章相似块的建构为重点，按照人脑思维规律来组织和实施教学。 二、文章相似块的筛选与整合 文章相似块不是简单的几条文体知识，也不是机械的结构套路，而是文体外在表象“共性”信息的筛选与整合。教师要充分考虑到学生的接受心理和现有水平，对文章相似块进行必要的筛选和整合，这是写作主体相似块得以建构的首要前提。我们追求的是一种头绪相对简化、操作特色鲜明、易于学生接受、利于写作智能建构的文章相似块建构体系。 （一）“材料格局相似块”是基础。材料是文章的血肉，是作者“用什么写”“写什么”的头等大事。这里说的“材料”专指写前积累，是指有一定功能指向，以组块方式存贮于作者认知结构中的原始材料。现在学生没东西写的现象很普遍，按理说学生已有十几年的生活阅历，只要留心观察、体验，应该不会有“巧妇无米之炊”的尴尬。可问题并不是单纯的观察、体验那么简单。相似论告诉我们，客观世界中，凡是与作者认知结构中相似的内容都能引起作者的注意。正如心理学家所言，我们看到的，是“我们倾向于看到的东西，是看到了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5]就是说，学生没东西可写不能简单归因于不会观察、体验，而是他们的认知结构中没有与外界相似、匹配的信息，没有与外界对应的“材料菜单”“材料目录”。不解决主体“材料认知格局”的建构问题，给学生传授多高明的观察、体验技术也是枉费工夫。具体说来，要引导学生在自己的认知结构中建立一个“材料格局”，形成一个“需要菜单”，主要分为语言、物事、情理三大块。教学中，教师要对众多的写作现象进行梳理分析，从中发现不同类型的相似组块，然后进行筛选整合，罗列出材料格局“菜单”，引导学生建构在自己的认知结构中，形成强烈的聚材意识、目标意识，这样，学生面对丰富的生活世界就不会熟视无睹、无动于衷了。 （二）“文体图式相似块”是关键。所谓“文体图式”，是人们在读写实践中对不同文体写作规律技法的自觉理解、熟练把握和独特感受，是存在于作者心目中的关于文章的模式框架，是一个人对其所接触的所有文章的内容、形式和写法的抽象和概括。“文体图式相似块”不是简单的几条文体知识，也不是机械的结构套路，它是作者在大量的言语实践中对不同文体“共性”的自觉不自觉的提取，需要经过大脑的筛选、拼合和修整而成。当文体图式在头脑中稳定下来，就会内在、隐秘地规范和指引着我们的写作行为，作者会根据主题思想和表达内容，“恰当选择从大量文本中抽象出来的、存储在大脑信息库中的某种文体模式，去建构自己的作品，以实现特定的写作意图和审美理想。”[6]如果没有文体图式的统摄，写作就如无头之蝇、脱缰之马，陷入无序、无助。在写作教学“萎靡不振”的今天，我们很有必要提倡教师引导学生进行扎实的入格、入体训练，甚至让他们“带着镣铐跳舞”，要懂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较好的文体图式，再深刻的体验、再精微的思想也会脱离特定的信息指令。 （三）“操作技法相似块”是灵魂。文章不仅有宏观的规律，还有微观的技法。写作技法不仅是一种策略、手段，还和作者的审美追求、价值选择紧密联系。具体来讲，“操作技法相似块”是从写作经验和优秀篇章中抽象归纳出来的具有相似性、普适性、局部性的方法组块，这是一种特殊的智力资源，充满理性色彩，具有较强的引领功能。如李涂的“文章起句发意最好”[7]；欧阳修的“其事不可遍举，故举其要者一两事以取信”[8]；黄宗羲的“每写一二无关系之事，使其人精神生动，此颊上三毫也”[9]等。其实文体图式也蕴含着技法、技巧的质素，只是文体图式立足于写作的宏观角度，侧重于结构展开、章法布局等全局性的写作之“法”。这里所讲的写作技法立足于微观角度，侧重于微观、局部，是操作性、实践性较强的写作之“术”。目前写作教学中，虽有规则技法的讲授，但太笼统、空泛，往往是“意在笔先”“主题深刻”“选材得当”这样形而上的空洞理论，缺少操作性强、微观具体的“实用技术”。教师要根据不同学段学生的认知特征，筛选出一个个符合学生写作实际的，具有实用价值，易于操作的技法组块来。 三、文章相似块的建构与重构 既然文章相似块的筛选和整合是相似块建构的前提，而将这些相似块建构在主体的认知结构中，无疑成了写作教学的重要任务。至于如何建构，有效建构的实施策略、控制策略、评价策略，更是相似块建构的重中之重。就当前的写作教学而言，尽管一些教材中已经渗透、吸收了材料、图式、技法方面的相似块，高中阶段已经有了专门的写作教材，而且已经初具规模，也较为系统，但写作教学依然难以阔步前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相似块的建构缺乏必要的方法和有效的策略。许多教师没有将一个个图式、技法知识进行必要的“加工”“调制”，而是半生半熟地硬塞给学生，学生索然无味不说，而且难以消化，时间一长，反倒助长了对写作知识的“厌食”情绪。对教师而言，相似块的建构是一项富有创造性的工作，是施展教学技艺的绝好平台，也是教学智慧的理想展台，不仅要建立在科学理性之上，更要散发出丰富、动人的艺术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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