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月饼

     临近中秋，亲亲家园不少楼道的门铃声又变得热闹起来。
龚处长的家住在405室,这几天也没歇着。
客厅茶几上墙角边到处都堆放着一些包装花花绿绿的月饼盒子，连一向有些洁癖的妻子都埋怨他差点可去食品厂当厂长了。龚处长却一脸无奈。
他所在的项目投资处在整个局是最吃香的一个部门，从早到晚，他的办公室都是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每天耳根边处长短处长长的听着几乎长了老茧，连一些公司老总见了也会敬他三分。
 
其实说起来他的官运也不怎么亨通，自大学毕业后当了五六年科员，每次岗位竞聘都好象他势头很猛，但到最后却总会有这种那样的事情卡了壳。直到去年底，前任的一个处长因挪用小金库和商业受贿等被法办，他才走马上了任。
有了前车之鉴，他办事很谨慎，给自已定下“约法三章”。
一是必要的应酬得去一下，但从不去客人特地安排的桑拿歌厅美容院之类场所。二是节头节尾碍于情面会收点特产，但金钱之类他晓得那可是烫手的山竽碰不得。三是超出政策界限又可灵活掌握的事情，他都主动请示分管领导去拍板。这大半年下来，机关里的上上下下对他评价蛮高。
       今年中秋碰巧是闰月，好多单位按惯例给一些头头面面领导送月饼。因为是委托邮政礼仪公司挨家挨户地送上门，这下子想当面推辞都不行了。人都有张面孔，总不能为了几盒月饼，特地拎到人家办公室去退？
他家里只有二盒月饼是他过去的一个大学同学吴莉莉特地送上门来，说是今年她们公司才开发的月饼新产品，再三说要给老同学他尝尝鲜。
那吴莉莉长得好看嘴巴也甜，特别是那眉目挺会传情，害得龚处长的妻子心里直打小鼓。在客厅时还客客气气话长话短，女同学一走，就噜着嘴干脆把那盒月饼与地上的月饼扔在了一块。龚处长有些暗笑，也有些心虚，因为他想要是让老婆知道那吴莉莉还是他校园时的初恋对象，这一夜他肯定要睡地板了。
最使他伤脑筋的还是这位女同学刚刚当上一家合资公司副总，为了跑一个投资项目，隔三差五就到他办公室或打电话央求他帮忙。可那项目还真不好办，一来局里有个领导已有过指示性的意见，二来吴莉莉公司经营规模及手续都不全。但吴莉莉说不通，说她已向董事长打过包票了，那怕求天拜地，要龚处长看在她的情面上也要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每天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月饼，还是他当了处长后的第一遭。这几天龚处长的胃老觉得涨涨的，连吃饭都好象一下子都没了食欲。老婆说：要不送人吧。
但左邻右舍大都是机关里的人，你那么多月饼去送还不怕人家说闲话。送亲戚朋友吧，龚处长和他的妻子都是外城市人，一个南方，一个北方，都是在大学毕业后留守下来的，本地也没几个常在走动的朋友。月饼不象烟酒还能有个贮存期，那怕他们二口子每天当饭吃也要吃得反胃呀。
左思右想，还是老婆出了个好主意。她在医院当护士长，说她们科室正在创市级巾帼文明岗，过几天医院有个活动，想到乡下探望几户贫困家庭，快到中秋了，她和几个姐妹都说好，多带几盒月饼过去。
龚处长也听说过她们课室好几个医生护士家里那位也带“长”的，象他们家里那种临近中秋突然开月饼店的也少不了，他就满口说好。
 
英雄总拗不过美人的眼神。经过一番争取，龚处长总算帮吴莉莉搞定了那个投资项目。那天下午吴莉莉满身香气来到他办公室答谢，说过几天中秋之夜就约他单独喝茶，等时一定要赏光呀。临走时还亲昵地凑近他的耳梢说：那盒月饼尝过了没，那可是我们董事长特地叫我送的呀。
龚处长禁不住她那贴上来的热气有些心猿意马答非所问了：中秋，中秋。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龚处长推掉了好几个宴请在家陪老婆好好过了个中秋，他们各自尝了一只满是桃仁馅的月饼。
那晚临睡前，他习惯性拿起城市晚报，突然第二版有条消息闯入眼帘：
说某乡村有个老汉长期卧病在床生活极其贫困，忽一日某单位女工组织扶贫帮困上门探望，送了许多月饼大米等生活用品，老汉感激不尽老泪纵横。当晚老汉颤颤巍巍从放在床头边的一盒中拿出一只月饼，一口咬下去竟崩掉了好几颗老牙。他定神一看，才知那月饼不是用面粉和馅料做的，而是一只金灿灿的“黄金月饼”。这一惊一喜把患有脑血栓的老汉当场瘫倒了…..
 
龚处长面部突然感到有些僵硬,他猛拿起电话，但又很快放下来。在一旁躺着看电视的老婆扫来怪异的目光，但他什么都没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