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须做“潜功课”

官员须做“潜功课”

□司徒伟智

从媒体上读到“农业部今年将免费为1.5亿农户提供测土配方施肥服务，推广该施肥技术10亿亩以上”，我是击节赞叹。以往盲目施肥惊人，明明缺磷少钾，却给它拼命撒尿素，此类荒唐你看有多少。结果是我国化肥有效利用率仅35%，65%白白浪费，还加剧了土地污染。

农业部决心下得好，却也不易。一纸通知出京城，各地农业官员须走出空调大楼，取样化验去，卷裤腿下地去。且年复一年，要一再下去。没下到田间地头的不知道，那真是风雨不遮，寒暑难挡，即使只在江南稻田操劳过几回我已深知其苦。至于深入山区，给“狼窝掌”之类人造小平原对症下肥，更难辞一身汗两腿泥。

说起来，等因奉此，循章办事，已算合格干部；还能应对急事，化解难题，则属干员能吏了。不过，除了这些“显功课”，农业部的做法表明官员尚有一种“潜功课”。好比做学生时节，完成回家作业是起码职责，否则得“挨板子”。但一个优等生自会再加一番潜功课，即复习预习，广泛涉猎，如胡适所言“为学当如金字塔，求高求大求宽广”。为官者也该来个求高求大求宽广呢――超越眼前一亩三分地，抛开“当差点卯”雇佣心态，在分管条块内外穷年累月做出最踏实的调研，俯察最广泛的实情，消释最纠缠的痼疾。

“显功课”数量有限，“潜功课”却做不完。实在是有太多的百姓呻吟，因为我们的思维定势，从而习焉不察，竟至消解无期。譬如在四川南江县，有一群靠给人背运货物为生的大巴山苦力，居无定所，流落街头，当地唤作“背二哥”。这样没单位没户口的角色，照例哪个部门都可打“太极”推挡的。但纪委书记兼工会主席王瑛就不！――人家没户口也是公民，没单位也是劳工呵，硬是跑前跑后调研，街角桥洞跑遍。唇干舌燥沟通下来，县委拍板兴建“背二哥”公寓，让流浪多年的汉子睡上安稳觉，一晚只收5角钱。随后又让他们拥有特供餐厅，一顿饭2元钱，有荤有素。憨厚的“背二哥”们沸腾起来，为餐厅起名――“感恩餐厅”！一个无所归依的群体第一次有了向心力。原来潜功课不是“白费蜡”，而是显功课的延伸和支撑。一番潜功课夯实拓宽了党的执政基础，我们就该把潜功课做得跟王瑛一样好。

不消说，做得好，须吃苦。然而，“吃苦有回报吗，比如钱票，比如官票？”你要坦白说没有，他也许转身就走。很多时候很多地方，衙门里放下身段做潜功课的人少，上班时光倒是多了打扑克、看电视、玩电脑游戏的，甚至有将“做官在于活动”奉为另类潜功课的，其根由大抵不止认识欠缺，实乃精神走偏。早先读过北大法律史教研室编撰的一本案例选，看到“段神仙”的一大通箴言，真是虽老犹新，直指当今。说的是清代咸丰初年，有个死囚犯被从北京押回作案地浙江仁和县，准备翌日处刑。不料当晚越狱逃走，仁和知县慌得六神无主。浙江臬司（主管一省司法的长官）段光清闻讯，说此犯必在二十里外某村。差役策马赶去，果然逮住。仁和知县叩头请教“神仙术”，段光清不客气地回答：“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时时处处经心罢了。该犯从北京刚解回，我就仔细审阅其全部案卷册籍，提讯了他。我发现他从浙江到北京来回解审两次，家产该消耗荡尽，可是至今面色丰润，估计有亲友资助。经查得悉其岳父就住在二十里外某村。你们这些人成天计较官位薪俸，千方百计捞外快。腰包满了，不是多娶姬妾，就是沉湎鸦片。对经办案犯的姓名、籍贯、年龄、容貌一概茫然不晓，哪有不败之理？” 对无时间调研、有心机捞钱者骂得痛快，论列深刻。当好官是要加倍付出的，潜功课是费精力伤时间的，乃至前贤感慨“常恨此身非我有”（苏轼语）哩。但惟此方收补苴罅漏之效，舍此则显功课失去支撑，难以合格，何谈卓越。

可见无论古今，为官都须做好潜功课。据悉，一些发达国度和地区早已走在前面，力推给农户测土配方了。亦即无论中外，官员一样得做好潜功课。真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