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吟出来的，词是填出来的

诗是吟出来的，词是填出来的

王一端

       在格律诗创作漫谈部分，我曾详细谈了“吟”诗，说诗是吟出来的。那么，在这里，我说词是“填”出来的。当然，词的创作也离不开“吟”，但它首先是“填”。

    所谓“填词”，是指了解音乐的词人，按照乐谱的音律、节拍来写词，也叫“倚声”。我们现在所唱的歌曲，有歌谱，有歌词，创作过程中，有的是依词谱曲，有的是依曲填词。本文所说的“填词”，属于后者。例如，现在社会上有些人，或逗乐，或讽喻，或批判，对很多优秀歌曲、流行歌曲进行了形形色色的改编，但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其行为也离不开“填词”，口语叫做“编词”。词的创作就是如此。

    我们说诗是吟出来的，词是填出来的，其中牵涉“词”和“曲”谁先谁后的问题。我们知道，诗、歌、乐、舞是共同产生的，但后来即分道扬镳又形离神合。例如汉乐府诗曲，一般是在收集民间诗歌的基础上，由乐工谱曲，进行演唱的。而词正好相反，它是根据燕乐的发展需要，依曲进行填词的。这也就是说，诗入乐府是先词后曲，词入燕乐是先曲后词。这就是“吟诗”“填词”真正的区别和原因。

    在词坛上，曾经流传着柳永“奉旨填词”的故事：

    柳永原名柳三变，字耆卿，崇安人。他是北宋第一个专力写词的作家，对宋词的发展有着里程碑式的贡献，也是北宋以描写城市风貌见长的婉跃派代表词人。但是，他屡试不第，仕途很不得意，生活穷愁潦倒，于是走向了玩世不恭的道路，经常出入倡馆酒楼间，倚红偎翠，放浪形骸。他在第二次应试落榜后，曾填了一首流传千古的词《鹤冲天》：“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志。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没想到这首词填得太好，那美丽的词句和优美的音律，征服了时下所有的歌迷，覆盖了所有的官家和民间的歌舞晚会，而且还传到宫里，就连当时的皇帝宋仁宗也听到了，并大为恼火。后来他第三次参加应试，终于以他出众的才华名列金榜。但在皇帝圈点放榜时，宋仁宗看到柳永的名字，想起了他那首《鹤冲天》，就在旁批道：“且去浅斟低吟，何要浮名？”又把他的名字勾掉了。皇上的轻轻一笔，就彻底地把柳永推到市民堆去写他的歌词。柳永自我解嘲说：“我是奉旨填词。”从此，他以中国封建知识分子中的另类出现，终日流连在歌馆妓楼，瓦肆勾栏，在喧闹的生活气息里，在优美的丝竹管弦中，在多情婀娜的女子身边，去展现他的文学才华和艺术天赋，成就了他一代风流而又伟大的词人事业。“凡有井水处皆唱柳词”，可见他在当时的社会影响。他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成了传诵千古的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被王国维引来比喻做学问的第二境界。可惜的是，仕途上的怀才不遇，生活上的穷愁潦倒，使他27岁就离开了人世。据说，他逝世时，全国的妓女还给他开了追悼会。

    讲完这个故事，我们再谈如何填词的问题。我觉得要填好词，起码要做到三点：

    一、靠上谱

    填词是要根据词谱填的。“填”就是依照谱填写的意思。词谱主要是对每一词牌的格式，即字数、平仄以及其它格式，都做出了规定。填词必须遵守这个格式。我们说某某人办事不靠谱，出处就是从这里来的。

    填词有许多工具书，包括词谱和韵书等。词谱可参照康熙时的《钦定词谱》或舒梦兰的《白香词谱》。韵书可参照《词林正韵》。当代龙榆生先生编的《唐宋词格律》，王力先生著的《诗词格律慨要》，上海古藉出版社出版的《中华韵典》等，也都是很好的参考书，可供词作者参照使用。

    对于一些词谱的格式，逍遥先生的博客，收录了一个《常见词谱句言字数分布表》，我觉得对初学者很有用处。现摘录如下：

    十六字令  16   1 7 3 5    平

    忆江南  27   3 5 7 7 5    平

    渔歌子  27   7 7 3 3 7    平

    调笑令  32   22666226   仄

    如梦令  33   6656226    仄

    长相思  36   3375*3375   平

    生查子  40   5555*55555   仄     

    点绛唇  41   4745*45345   仄

    浣溪沙  42    777*777   平

    菩萨蛮  44   7755*5555   仄/仄

    减字木兰花  44   4747*4747   仄/平

    采桑子  44   7447*7447   平

    算子   44   5575*5575   仄

    清平乐  46   4576*6666   仄/平

    忆秦娥  46   37344*77344   仄

    阮郎归  47   7575*33575   平

    西江月  50   6676*6676   平/仄

    浪淘沙  54   54774*54774   平

    鹧鸪天  55   7777*33777   平

    鹊桥仙  56   446734*446734   仄

    虞美人  56   7579*7579   仄/平

    南乡子  56   57727*57727   平

    踏莎行  58   44777*44777   仄

    临江仙  60   76755*76755   平

    蝶恋花  60   74577*74577   仄

    一剪梅  60   744744*744744   平

    唐多令  60   5534733*5534733   平

    钗头凤  60   3373344111*3373344111   仄/仄

    渔家傲  62   77737*77737   仄

    破阵子  62   66775*66775   平

    江城子  70   73345733*73345733   平

    风入松  76   7573466*7573466   平

    满江红  93   43434477353*33335477353   仄

    满庭芳  95   44645634345*54454634345   平

    水调歌头 95   556566555*3334766555   平

    念奴娇  100   4367644546*64543644546   仄   

    水龙吟  102   764444445433*634444444544   仄

    沁园春  114   4445444447354*6355444447354   平

    贺新郎  116   5344763473533*7344763473533   仄

    以上四列，第一列是词牌名，第二列是词牌字数，第三列是句言分布，第四列是词牌用韵。“ *”代表上阙下阙的分阕号。其中第三列的所谓“句言分布”，是指每阕每句的字数。例如《十六字令》词牌中，没有这个“ *”，属于单调，不用分阕，其“1735”的意思是第一句话1个字，第二句话7个字，第三句话3个字，第四句话5个字。例如毛泽东的《十六字令》：“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就是这个“句言分布”。其他以此类推。

    二、选好牌

    填词必须有词牌，这就如同写诗一样，必须先有题目。所以，填词要先选择词牌。词牌是在词谱里选，所以也叫“选谱”，也叫“择腔”，就是用什么曲调表达什么样的情调及情感。它可以根据词体艺术风格及表现力选择。例如，在过去，《二泉映月》主要表达忧愁、悲切的内涵，《喜洋洋》主要表达欢快、喜悦的内涵，《满江红》主要表达壮志、悲壮的内涵，《长相思》《忆江南》主要表达怀旧的内涵，《蝶恋花》《点绛唇》《鹊桥仙》主要表达情感的内涵，《踏莎行》主要表达雅情的内涵，《南乡子》《破阵子》《渔家傲》主要表达事业的内涵。后来，尽管词的曲调失传了，音乐没了，但它对词体的影响还是存在。对上述词牌，我们如果反其用，就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例如用《破阵子》描写婚姻、用《长相思》描写战争，就不太合适。另外，还可以根据灵感节奏、结构选择。假如你的灵感句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句言结构，那么其节奏为“353”式，就可以在词谱中查《满江红》词牌来填写；假如灵感句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种句言结构为“74”式，可查词谱中《浪淘沙》词牌填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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