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高原秘书生涯三十年

回忆我的高原秘书生涯三十年

曹随义

初到柴达木盆地的曹随义转战大漠戈壁

在青海省西部的柴达木盆地，有个小镇叫大柴旦。1968年，我到位于小镇东端的青海石油管理局勘探处任党委秘书,从此步入了连续30年的秘书生涯。期间，由基层到机关，由基层机关到领导机关，我先后任青海石油管理局办公室主任、青海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省委副秘书长、省委办公厅主任、省委秘书长等职。回首往事，历历在目；点点滴滴，回味无穷。

秘书工作责任大

1965年，我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后，响应“共产党员要到最艰苦地方去”的号召，满怀激情地到了青海大柴旦的石油管理局勘探处。我先是被分配到291地震队任实习员。一个月后，到了勘探处在野外执行勘探任务的昆仑山下的乌图美仁工区。工区方圆几百平方公里，遍布草原、沼泽、碱滩。伴着《勘探队员之歌》、《石油工人之歌》的旋律，我在那里工作生活了两年。1968年7月，我被调到勘探处任党委秘书。

刚开始做秘书工作，我从前任秘书那里接到了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共6把，有办公室门上的、办公桌抽屉、文件柜、保险柜和会议室的。没当秘书时，我仅有一把钥匙，是宿舍门上的。因平时很少锁宿舍门，所以这一把钥匙也很少用。手里拿着这串钥匙，想到将要由我管理的是一级党委的印章，是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的文件，是领导研究重大问题的会议记录本，是领导们开会的会议室……我深感秘书工作责任重大。

在勘探处秘书岗位上，开介绍信是一项很具体、很繁杂的工作。那时候办什么事都离不开介绍信，出差住旅店、休假探亲、看病住院、去粮店领粮票，到商店换布票，到长途汽车站买车票都要介绍信。我一方面在开介绍信时力求把字写得漂亮一些，因为它代表单位的门面；另一方面不断研究，如何用最简明、最准确、最规范的语言把介绍信的内容写清楚。因为开介绍信的人多，所以经常在食堂买饭时都会有人约我开介绍信。有时碰到情况紧急的，我常端着饭菜和要开介绍信的人一起回办公室去开介绍信。

大柴旦周围不种庄稼、不产蔬菜。职工吃菜靠行政科的同志从1000多公里外的兰州采购回来。当时都是土路，从大柴旦到兰州单程需要走20来个小时，十分辛苦。拉菜的司机和采购员每次去兰州都要带介绍信。为了让他们多一点休息时间，我总是事先把介绍信开好，主动送给他们。类似开介绍信这样具体的工作，我总是尽心尽力把它们做好。没想到，这些小事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肯定，大家夸我责任心强，办事热情、细心，使我倍加珍惜这个为领导和群众服务的秘书岗位。

写材料与熬夜

凡做秘书工作的人，大都有写材料与熬夜的本事。

1970年，我被调到青海石油管理局办公室秘书科。秘书科的科长叫马培泉。我第一天到办公室，他给我交任务讲：“咱俩的主要任务是写大材料，像领导会议讲话、年终总结报告、全局经验介绍等，咱们要把主要精力用到写材料上。”几天后，局政治部主任让我起草一个他在部署年终总结评比会议上的讲话。我心想，这是我到管理局当秘书后写的第一个材料，一定要下大力气写出水平。于是，从翻报纸、看文件、写初稿、修改、誊写，苦战了一天一夜才完成了任务。记得我起草的那个讲话，是在“同志们”三个字开头之后，紧接着用了一句当时流行的毛主席诗词“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接下来写国际、国内形势，再写总结评比的重大意义，最后是动员大家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搞好总结评比。召开部署总结评比会那天，我用心听领导的讲话，却发现我写的那个稿子领导没用，而是就“总结评比的意义、总结评比的内容、总结评比的方法、步骤和要求”四个方面，作了一个简短、明确、具体的部署。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它使我清楚地看到自己还没有掌握领导讲话稿的写作要领，并真正体会到马科长向我提出的要“仔细研究领导讲话怎么写”是多么的重要。从此以后，我自觉地拜他为师，每起草一篇文稿，都请他修改；他起草的每一篇文稿，我都认真学习。后来，每当按照领导要求完成一篇讲话稿而又得到肯定时，我就会想起我的启蒙老师马培泉，是他最早教我怎么写领导讲话稿的。

在后来长时间做秘书工作的实践中，起草领导讲话稿一直是我做的一项重要而具体的工作。特别是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十多年，围绕领导讲话稿的起草，下了很大功夫。我常戏称写好材料要“三个结合”：脑子和领导结合，屁股和凳子结合，钢笔和稿纸结合。省委办公厅起草的文稿必须贯彻中央的精神，贯彻省委的意图，反映群众的意愿。为此，我常跟做文字工作的同志说，要具备“四个吃透”：吃透中央政策，吃透领导意图，吃透本省实际，吃透社情民意。同时，要特别讲究实际，力戒空谈，避免花哨、空洞，哪怕是一条信息，也要简明扼要，真真实实。

写材料常常要熬夜，我熬夜也是从在青海石油管理局办公室当秘书开始的，以后几十年成了“家常便饭”。

记得有一次，局党委书记带十几位同志到石油部汇报工作。由于汇报的同志没有抓住要领，汇报的方式也欠妥，被石油部的领导当场终止汇报，要我们回去好好准备，第二天重新汇报。当天下午，书记组织大家重新研究，并敲定由我来整理汇报材料。那次我和书记住一个套间，他住里间，我住外间。因为写材料总是要有点动静，而且还要亮着灯，为了不影响书记休息，我就在半夜抱了一床被子，悄悄地到二楼楼梯口的服务台去写。晚上有点凉，我就把被子披在身上。写着写着，大约夜里两三点时，我一抬头，发现楼道里离我不远处木呆呆地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财务处长王惠云，我叫了一声王处长，她才用发颤的声音说：“哎呀！是曹主任呐，你可把我吓死了！”原来她是去卫生间，当看到服务台一个披着被子低着头的人时，竟吓得呆在那里了。

我还尝过熬夜熬过头的滋味。有一次赶写一个材料，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到第三天，材料写好了，思想放松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感到头沉、眼涩、脚轻，就好像“失重”了。这下我们局长急了，他领我去医院，让大夫给我注射一支镇静剂“杜冷丁”。也许是药物的效力，在第三天的午饭后，我终于睡了一觉。听办公室的同志讲，局长在那天下午还专门问他们，我到底睡着了没有。

善于创造性的工作

工作水平的高低在于是否创造，做好秘书工作要善于创造性的工作。我非常喜欢用毛主席的话与大家共勉：“人类总是不断地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 

1983年7月，著名经济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于光远同志到我们冷湖油田考察。接到通知时，仅剩两天时间考察团就要到了。为搞好这次接待，我建议搞一个电视汇报短片。在当时，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建议是非常超前的。局里主要领导非常支持，但也有领导同志担心从来没有干过，没经验，时间又仓促，怕搞不成，要我“干脆别想”。而我却满怀信心，因为我心里有底。在1979年，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一位摄影记者来柴达木拍摄玻璃盐资料时，我曾请他在工作之余拍摄了油田的生产、生活资料，并把拍摄的胶片保存在档案室。在我提出制作电视汇报短片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一盘胶片。经局主要领导同意，我立即从档案室取出那盘胶片，交给当地尕斯库勒电视台的同志进行电视画面编辑。同时，紧张投入解说词的撰写。大家熬了一个晚上，用一天多时间完成了汇报短片的制作。向考察团汇报那天，首先播放电视汇报短片。“辽阔的戈壁望不到边，云彩里悬挂着昆仑山。镶着银边的尕斯湖哟，湖水中映着蔚蓝的天。这样美的地方哪里有啊？柴达木就像画一般！这样美的地方是哪里呀？这就是我们的大油田！”当看着生动的画面，听完开场的解说词后，于光远和考察团的同志们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半个小时的电视短片汇报非常成功。电视汇报在我们局是第一次，当时在青海全省也是绝无仅有的。

始终坚持为群众服务

1985年12月，我告别工作、生活了20年的柴达木油田，到青海省委办公厅任副主任。从油田到省委，工作环境变了，工作内容变了，我告诫自己：不论有多大变化，严格要求、以身作则的作风不能变；积极工作、努力进取的精神不能变；关心同志、联系群众的品质不能变。

省委办公厅是省委工作运转的枢纽，发挥着承上启下、联系左右、协调各方的重要作用。办公厅担负的工作，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政治性很强；二是服务性很强。温家宝同志任中央办公厅主任时，提出了中办的业务指导思想是三个服务：即为党中央服务，为各省市、部委党委服务，为广大人民服务。具体到省委办公厅，那就要老老实实地为中央服务，为省委服务，为基层党委服务。归根结底是为人民群众服务。

省委办公厅，在一些同志心目中，是一个很权威的部门。办公厅的个别工作人员，也因自己能在这个部门工作而表现出一种“优越感”，往往说话盛气凌人、神态趾高气扬。有一次，我听到一位处长给一个基层单位打电话，对方问他是哪个单位，他极不耐烦、非常生硬地回答：“我是省委办公厅！”我听到后感到很不舒服。为此事，我在办公厅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讲了一段话。我说：“豫剧《朝阳沟》里有一个情节，银环妈瞧不起山里人，说在朝阳沟住还怕被狼吃了哩。二婶听了非常反感，用话反驳了银环妈的高傲，说‘你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比俺多长一个头？'如果我们的同志讲话口大气粗，以势压人，那么人家也可能会说，你办公厅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比俺多长一个头！”我反复强调，办公厅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要谦虚谨慎，平等待人；心平气和，热情待人。凡是外单位的同志特别是基层的同志到办公厅来，不论是领导还是群众，我们都要来相迎、走相送，让座、倒茶，和和气气。省委办公厅必须成为党政机关密切联系群众的典范，发挥好领导联系群众的桥梁作用。

省委大门向南100米，有一个交通岗。在这个岗台上值勤的同志，不论酷暑严寒、刮风下雨，总是坚守岗位、全神贯注，用他们的辛勤劳动和高度负责的工作，为省委门前的交通安全作出了贡献。我请省委机关食堂为中午值勤的交警提供午餐。负责食堂工作的同志对此事安排的非常周到，让交警同志感到了亲切、温暖。在这个岗台上值勤的班长崔浩，是当时青海省唯一的一名全国模范交警。他在全国公安工作会议受到表彰后，被请到办公厅介绍经验。座谈时，他真诚地说：“感觉省委办公厅就像自己的家。”

1995年，青海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在省委大院施工，承建宿舍楼。我给办公厅的同志讲，我们每天都亲眼看到工人同志是多么辛苦，我们应该打心眼里向工人同志学习。过“七一”时，我让施工队的负责人把党员劳模请来，和他们一起座谈，并在省委招待所请他们吃涮羊肉。过中秋节时，我让行政处负责房建工作的同志代表办公厅慰问施工队，并给每位同志都送了一份礼品。施工队的工人师傅讲：“多少年来，也不知在多少机关干过活，像省委办公厅这样关心我们，尊重我们，还从来没有过。”

我们通过这些具体、细小的事，一件件把它用心做好，密切了与方方面面的联系，塑造了省委办公厅在群众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深不深入群众，看似日常工作小事，实际上折射出的却是一个干部观念、群众路线、价值观念的大事。把群众的事放在心上，时时刻刻不忘为人民服务，密切联系群众，始终是我们做好秘书工作的根本。

（作者系青海省委原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