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大学遗传学系副主任许田讲稿：刍议创新

提要：拥有几千年历史的伟大民族，我们每天的生活却都离不开外国人发明的东西，这是为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作者通过对中国创新概览性分析以及对技术创新与经济增长休戚相关的描述，为我们展现了创新之于一个民族生存与发展的意义。同时，作者抛砖引玉地为我们剖析了创新的特质，并以此为基础，对培养民族的创新能力给以了制度分析。
& ]6 H% R) r# M" c! g& Z* E　　大家想一想，从睁开眼睛到睡下去，在一整天你所做的事情里面有多少事情离不开西方人的发明？从早晨起来戴上眼镜、打开电灯到刷牙用的牙刷、热饭用的微波炉、上学或是上班用的车子、上网看新闻用的计算机……，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中国人发明的，恐怕只有吃饭的筷子是中国人发明的。再比如青霉素的发明使人类的寿命得以延长；口服避孕药的发明使妇女获得了解放，这些对人类社会产生过深刻影响的发明，也都看不到中国人的贡献。我们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伟大民族，是有着十多亿人口的泱泱大国，而我们每天的生活却都离不开外国人发明的东西，这是为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是我们近代中国没有创新的结果，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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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O! b9 R8 E! g: x! y2 b　　一、中国创新概览
　　我们的祖先在6000多年前就可以用蚕丝纺织，与此同时很多民族还处在蛮荒时期，至今，丝绸仍然是上好的纺织品，由蚕丝带来的丝绸之路可谓是东西方一次大规模的文化交流。事实上，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各民族都凭借着自身的创新而对人类文明做出了相应的贡献，其中很多的创新不具可比性，但是棋类相同。围棋形式非常简捷，只有黑白两个，它是我国古人喜爱的娱乐、竞技活动，同时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悠久的一种棋戏，由于它将科学、艺术和竞技三者融为一体，有着发展智力，培养意志品质和激发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思想意识的特点，因而，几千年来长盛不衰，并逐渐地发展成了一种国际性的文化竞技活动。把各民族的棋类做一比较会发现，现在国际象棋的世界冠军已经下不过计算机了，在1997年5月11日IBM公司制造的“深蓝”计算机战胜了世界顶级国际象棋大师卡斯帕罗夫，但是如果用世界上最强的计算机跟我下围棋的话下，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我打下去，我还是刚刚入门的棋手，因为围棋太复杂了。可见，我们的祖先具有非凡的创新能力。
　　在春秋战国时期，从科技到思想都是我国最具创造力的时期。那时，我们的祖先在科技上创造发明了铸铁柔化处理技术，比欧洲早两千年，铸铁的产生推进了工具、农具的发明。此外，我们还发明了“十进位制”，“十进位制”是中国对人类作出的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正如李约瑟博士所说：“如果没有这种十进位制，就几乎不可能出现我们现在这个统一化的世界了”。算盘、飞机与船上的舵等等的发明也都是在这一时期产生的。在文化思想方面，同期产生了“诸子百家”，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有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可见，中华民族具有非常好的创新传统。
　　中国的现状如何呢？从文章发表引用的比例、专利应用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的经济有了长足发展，在和平的情况下把三亿人口从贫困线上解放了出来，这在整个世界上来说都是罕见的。现在中国步入了一个长足的发展时期，中国如果要在下一个台阶继续获得发展，摆脱靠廉价劳动力谋生赚钱的老路，就要靠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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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技术创新与经济增长休戚相关
: q9 E6 z4 v7 n% D- E　　在15世纪，中国和印度的经济总量占据全世界份额的三分之二，而到了19世纪，仅占10％而已；在近代人类的重大发明中，远至1876年电话的发明，近至1990年互联网的出现，这些让人类生活发生巨变的发明，却没有一个和中国人有关；在近代生物医学界的重大发明中，只有1700年的牛痘疫苗是中国率先发明的，而之后的几百年，生物医学的重大发展几乎与国人无关。可见，技术的创新与经济的增长是休戚相关的。另外，1771年英国纺织工业开创了工业革命的开端，之后的信息革命，分子革命，每一次的技术创新改革都推动了经济的大幅度增长。可以说，只有科学技术的创新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源动力。以日本近代发展为例，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日本在家电、汽车等领域都超越了美国，于是有人预言日本将成为世界最强。那时的美国，正在大力投资计算机、互联网的开发和应用，这些前瞻性的科技革命，使得美国不仅没有被日本超越，反而远远的将其甩在身后。而今时今日，美国又积极准备下一场科技革命，在生物医学领域进行着巨大投资。
8 ^6 L5 u8 K* \9 I7 S! [" X　　从个人来看，A.Camergie的钢铁工业,J.Rockefeller的石油业、汽车制造和标准石油公司，Gates的软件业，这些人的成功无一不是靠创新,我们说创新在经济发展中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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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z& V) m$ b3 z) U　　三、创新特质的分析与总结
2 [. ?2 }% d" T- d+ B9 y　　（一）创新的最大动力——喜欢
　　想一想什么事情对你选择、从事一项工作的影响比较大？我觉得，对我从事生物学研究影响最大的是解决问题所得到的喜悦。我考大学时，由于家里人都是文科出身，因此主张我学理，当时家人和邻居都不知道遗传是什么，都认为这是冷门课程，于是便填报并考取了这门专业。在复旦上学后，我发现遗传专业非常有名，因为当时不了解这个专业，而且在刚开始上课的时候也并不感兴趣，因此时常是跑去听物理和数学课，后来是一次解决问题之后的欣喜让我真正地喜欢上了遗传这门学科。那是1990-1993年，我在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随遗传学家G.Rubin做博士后研究，期间对一个很重要的基因进行测序，其中4.5KB较容易完成，但是中间的7.5KB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来测序，我的两位师姐用了四年多的时间都没有成功，接到任务后，我埋头研究了三个月也是没有结果，可是到第四个月我成功了，那种感觉可以与谈恋爱想比。试验成功后，我跑到实验室外释放心里狂喜，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图纸被扔进了垃圾箱，幸运的是没有被倒掉。之后，我的老师夸赞我“youcanwalkonthewater”（神通广大）。由此，我尝到了通过不放弃的努力，最后获得成功的喜悦，这个喜悦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所以给大家一个建议，就是要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事实上，对于喜欢做的事情我们也不是每次都能选的很对，但是你要善于发现其中令你产生喜悦的因素。
9 t- o" a$ Z. k$ L6 `　　当你喜欢这个东西之后，与其相连的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乐趣，你的所有潜能都会发挥出来，就是因为喜欢产生动力，有了动力就有了恒心，后面许多事情都容易做了。所以，要想办法选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是你选了之后想办法培养出令你产生动力的喜欢，这个至关重要。
  ~  v$ M$ N+ x　　（二）创新的机遇——接受新思想
7 p/ o+ I. ]' S; x3 B　　机遇在创新中同样重要，而在创新中抓住机遇也就意味着你要接受新思想，接纳异类，改变自己的思想。1994年，我获得PEW学者年会提供的去美国度假的机会，在那里，我挑战了潜水活动，后来由于氧气缺少，呼吸困难不得不返回地面。而这却触动我对缺氧呼吸的兴趣，当时中风引起缺氧这种现象常见，但是机理不明，于是我打电话给耶鲁大学呼吸科教授，希望了解情况从事研究。刚开始我们两人用海龟、海豚做实验，但是都行不通，最后，我想起果蝇，果蝇停止供氧几小时才昏迷，恢复后苏醒，继续做事。在用果蝇做实验的过程中，我发现，它的神经系统在昏迷的时候受到了保护，只要把保护神经系统的基因找到，当病人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先打一针这样的基因控制的蛋白，把神经系统保护起来，那么会有很多人得救。
　　同样地，接受新事物、新思想是一个社会创新的前提，当一个系统封闭起来后，就无法创新了。美国在二战时期从全世界吸引了各种各样具有不同宗教背景、文化传统、家庭背景的人来，并且制定了广纳人才的相关法律，就是不歧视宗教信仰、性别、文化差异，由此激发了各种各样的思想在美国本土碰撞交流，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美国获得了长足发展。
1 M* f* j" p( e( B　　（三）创新的关键——解放思想
4 K$ F- y! Y. R3 O* c　　印度训大象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象小的时候，训象师拿一根绳捆在象鼻子上，由此把小象绑在一根柱子上，使得它无法挣脱。当象长大以后，它完全可以挣脱掉捆绑它的木桩，可是大象习以为常地停留在那里，怎么样？大象思想禁锢了，所以创新的关键是解放思想。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成就，来源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唯书、不唯上，解放思想，敢于创新，要不然永远有一根象鼻子上的绳子在那里是不行的。再比如，人类基因组计划有250000个基因，了解每一个基因起什么作用，与哪些疾病相关，具有什么经济价值，这些都涉及到突变这些基因。传统哺乳动物基因剔除方法费用高，难度大，周期长，而且效率低，20年中，所有的科学家实验室突变了15%。我们经过十年的努力，终于发现并建立了在哺乳动物中高效转座的PB转座系统这一理想的基因诱变工具，实现了大规模突变基因的方法。目前我们已经发现了发育不良，长獠牙的突变体，痛觉异常的基因，控制衰老的基因，丹凤眼的基因，控制衰老的基因，以及意料之外的控制异性相吸的基因，这些基因的发现为经济动物，如牛羊，猪等的遗传改造提供了可能性。如果没有这种解放思想的精神，我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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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 Y8 `( k7 Q, d0 a$ `9 E　　四、创新的制度分析
　　为什么我们创新能力的培养比较落后?关键是我们丢掉了老祖宗培养创新能力的传统。无论是学校、社会、包括我们的父母几乎都不懂得怎么帮助我们的孩子培养创新的能力。
- N( t" E3 H& M/ u; }　　近代以来，西方裹挟着快速发展的工业革命席卷全球，中国面对落后挨打的现实，信心荡涤无存，随即抛掉传统，转而学习西方，但是学的又不很像，可以说，我们现在的教育系统完全是拷贝西方的。我们以前从社会到家庭有一套培养创新的传统，春秋战国时期在民间开办有大量的学堂，当时孔子也在民间办学，本文由老秘网整理，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意思是说如果你是君子的话，抱有美好的愿望，但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如果是小人，当他面对某件事情，表面上是迎合附和，不表示不同意见，这样是不可能有所创新的。当时我们的学校实行小班制，而且课堂设置有辩论，这与西方现行的教育模式相近。例如哈佛大学的经济课最受欢迎，200多个学生一起来听课，怎样进行思辨，激发你的思想呢？用的就是我们老祖宗分小班的办法，在200多人里面优选竞争出真正感兴趣的20人，大课上完之后，随同小班跟教授进行思辨。“诸子百家”办学遵从的是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就是说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受到教育。美国“二战”后，很多打仗回来退伍的年轻军人没有工作，政府出钱把这些人送到大学，由此深刻改变了美国的教育系统。从部队回来的这些人来自社会各阶层，他们与社会有着高度关联，因此他们对社会有着深切体会，进入大学之后，他们将学业与社会上的需要结合起来，各种各样的创新层出不穷，深刻地改变了美国社会，美国就是在那个时候起飞的，这跟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如出一辙。
$ Z* Q1 n' P8 w4 Q$ R; w" J　　我最近走访了一些非常成功的犹太人，犹太人对世界文明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犹太人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利用生活空暇通过与孩子进行讨论、辩论进行一系列的思想交流。我国古代的书院制度，从孔夫子到朱熹，就是请不同的人来讲课，来跟你思辨，后来，我们感到自己落后了，扔了书院，全盘西化，而且没有学好，学了苏联的大课堂，每个学校专业很少，一开始就定点培养，这就使得创新培养的效果非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