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回放
一连二十多天的时间,办公室刘主任陪同吴部长到东北地区搞调查研究。过去虽然与领导熟悉,但是没有零距离接触的机会,近段时间天天朝夕相处,刘主任善解人意、处事周全,对领导关心入微、照料周到,多次受到吴部长的当众褒奖,说他是个很称职的办公室主任,是个好兄弟。
听着吴部长的表扬,刘主任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他深知,陪领导出来,得关照好领导的一切,不能有半点闪失。为此,他鞍前马后,不离左右,对吴部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处处留心。比如一天打了几个电话,会见了几个客人,穿了几件衣服,吃了几样饭菜,喝了几杯水,甚至散步消耗了多少卡路里,等等,心里明镜似的。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凡是对吴部长的领导形象、身心健康有利的事,他就举双手赞成;凡是对吴部长的领导形象、身心健康不利的事,他就直言不讳,及时提醒、劝阻。因此,吴部长耳边经常传来刘主任看似唠叨,实则关心的话语:您昨天晚上会见客人的时间太长了,这样会休息不好;您今天衣服穿得少了,容易感冒;您爱吃猪头肉的嗜好要改一改,容易诱发“三高”,等等。
起初,吴部长听着刘主任这些关心体贴的话,心里很受用,可是时间一长,就感觉很不自在。是啊,无论什么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私密空间让别人窥视和知晓,更不想让别人干预太深。所以,他几次提醒刘主任:“老刘啊,你也不用天天盯着我。让你这样天天操劳,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刘主任自认为是一个角色意识非常强的人,他觉得自己不能因为领导一句客气、谦虚的话,就擅离职守。他一如既往地对吴部长关注有加、照顾有加,而且也没有察觉出吴部长在有意疏远他。
调研结束即将返京。那天晚上,当地领导为吴部长一行举行欢送宴会。菜是东北杀猪菜,酒是东北北大仓。酒菜虽然算不上高档,但是东北人的热情豪放使欢送晚宴高潮迭起,自始至终充满了欢声笑语。吴部长是性情中人,当地领导频频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每敬必干。“这酒啊,可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喝到兴头上,吴部长站起来笑呵呵地说,“我觉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样东西能像酒一样表达感情和敬意。来,大家都满上,刚才大家敬了我,我也回敬大家一杯。”
“吴部长,您不能再喝了!”不知什么时候,刘主任早已站到了吴部长身后,伸手就去夺吴部长手中的酒杯,恳切地说,“您已经喝了14杯了!”
“什么?”吴部长先是一怔,继而怒道,“我喝几杯酒,你还记着小账?你是什么意思?”
“啪!”吴部长将手中的酒杯狠狠蹾在桌上,转身离去。欢送宴会不欢而散。刘主任心里郁闷之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怎么会这样?
提问:上下级之间怎样保持恰当的距离?如何恰到好处地关心领导?
读者视角
张卫航(陕西省委办公厅)
读完案例,不禁为刘主任的遭遇感到惋惜。作为办公室主任,刘主任在服务吴部长的过程中鞍前马后,关心入微,处处留心,最终得到的却是领导的一顿呵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我首先想到了两只刺猬的故事:冬天到了,两只刺猬由于寒冷而拥在一起取暖。可各自身上都长着刺,刺得对方不舒服。它们离开一段距离,但又冷得受不了,于是又凑到一起。几经折腾,两只刺猬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互相获得对方的温暖又不会被对方刺痛。这个故事提醒我们,人与人之间相处,一定要注意把握好分寸,保持适当的距离。
作为办公室主任,服务领导是分内工作。但在服务过程中,一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一定要分清楚正常工作范围和私人生活范围,注意和领导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既不能敬而远之,又不可越俎代庖,做到“鞍前不越位、马后不掉队”。在上面这个案例里,起初,当吴部长对刘主任周到细致的服务表示满意时,刘主任得到上级的鼓励,劲头更足了。但后来,当吴部长已经对这种过于殷勤的无微不至感到不舒服甚至厌烦时,刘主任却没有及时捕捉到领导发出的信息,而仍然一厢情愿地无悔付出着。这固然反映出刘主任在人际交往中的缺陷,也和他没有注意与领导保持适当距离,粘得太紧,距离太近,过于投入,从而失去了正常的感知、判断、调适能力有很大关系。
在机关工作,上下级之间保持适当距离,双方皆能受益。作为上级,与下级保持适当距离,对自身的形象乃至工作的开展都有好处。其一,有利于树立自身作为上级的权威。孔子曾说过:“临之以庄,则敬”,即领导与下级保持距离,不要太亲近,留给下级一个庄严的形象,下级就容易对其产生敬畏感、服从感。其二,有利于在机关中营造良好的氛围。作为领导,不可能把所有的下级都团结得像一个人。如果和个别人过于亲近,无形中就会在机关里形成一种亲疏有别、厚此薄彼的氛围,给人一种搞“小圈子”、拉帮结派的印象。受私人感情的影响,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也就很难做到客观公正。其三,有利于保持较好的工作质量和效率。如果领导与下级的关系太过密切,彼此都以兄弟、哥们儿相称,那么下级对于领导的工作指示,很可能在执行中就不那么严格,有时候还可能讨价还价,当工作中出现差错和失误时,也可能会凭借与领导的特殊关系去解释和逃避责任。以上案例中,吴部长起初在对刘主任工作表示满意时,夸奖刘主任是个“好兄弟”,把机关中的上下级关系,领导与被领导、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定位为“兄弟”关系,在我看来,似乎不妥。
作为下级,都希望能给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多人认为,和领导的关系越近越好。实际上,上下级之间保持恰当距离,既是下级对上级的一种尊重,也是下级对自己的尊重与保护。过于亲密的关系,容易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很难在交往中保持清醒客观的认知,时间久了,说话做事不免就会有些随意,在不知不觉中可能就说错了话、越过了位;同时,与领导亲近,固然便于展示自身优点和长处,但自身的一些弱点和劣势也会近距离暴露给领导,这实际上是一把双刃剑。另外,与领导过于亲近,容易被人看作是阿谀奉承、曲意逢迎,长此以往,即使是你正常工作范围以内的请示汇报、沟通交流,也会被人看成讨巧卖乖、无事献殷勤,无形之中同事可能就会疏远你。而你在工作中所取得的成绩和职务的晋升,人们也可能倾向于将其归结于你和领导的亲密关系。这些都在无形中为你和周围同事的人际矛盾埋下伏笔,导致你在人际关系方面出现压力。
距离是一种物理现象,更是一种人际学问。作为下级,要与领导保持恰当距离,维持弹性空间,彬彬有礼,远近适度,亲而不密,敬而不谄;作为领导,也要注意尊重爱护下级,与下级保持恰当距离,维护机关工作的严肃性,只有这样,才能各守本分、不逾规矩。
专家视角
钱世荣(管理学者):
关心领导是办公室主任的天职,如何恰到好处地关心以有效辅助领导?我们不妨就案例所涉及的角色意识作些探讨。
在领导与辅助这一特定关系中,刘主任是一个角色意识非常强的人吗?非也!
角色意识强的人,应该对领导者的角色期待有精微的体察。所谓“领导者的角色期待”,即领导者对辅助角色应有的特质和行为方式的期待。您看,朝夕相处之初,刘主任的善解人意、处事周全,对领导关心入微、照料周到,的确是吴部长作为领导者所期待的,所以吴部长多次当众褒奖他是个很称职的办公室主任,这是领导者对辅助者的角色认同。可接下来,吴部长对刘主任的处处留心和唠叨,已逐渐由很受用变为很不自在了,刘主任却浑然不察,他既没从吴部长的提醒中听出领导需要私密空间自由度的真意,也没从吴部长有意疏远彼此距离的行为表现中领悟“别干预太深”的暗示,反而始终如一地对吴部长关注有加、照顾有加,并自认为恪尽职守。显然,这就越来越偏离吴部长的期待而得不到认同。最后,他们的不欢而散也就在所难免了。
角色意识强的人,应该对自身的角色规范有精准的认知和恰当的行为体现。角色规范在角色期待的长期影响下逐步形成,它制约着角色做什么、怎么做或不做什么、不能怎么做。作为辅助者,刘主任在认知并体现自身的角色规范时显然没能把握好以下两点:
其一,角色规范既有所有领导者都期待辅助者应遵循的一般规范,如能谋善助、会沟通会协调、能动笔能办事、可静可动、既稳重又知变通等;也有特定领导者期待特定辅助者应遵循的特殊规范,如吴部长赞赏刘主任关心入微、照料周到却不希望他干预太深,吴部长是性情中人,当然也希望刘主任在工作交往中能适时适度随性随情等。在遵循这些特殊规范方面,刘主任显然时而过度、时而不足。过度的原因,是他的赞成或劝阻常出于一己判断或本能,而非领导者(尤其是领导活动)的客观需求;其劝阻方式也往往是单一且习以为常的直言不讳。不足的原因,则是他似乎不太清楚:特殊规范虽因人而异,尤其因个性化领导特征而异,但遵循它并非是世俗的迎合、投其所好,只要能实现有效辅助领导的目标,遵循特殊规范与遵循一般规范也可以相融相通。
其二,角色规范既有法律、法规、制度、纪律等成文规范,也有基于社会习俗、领导者个人习性而形成的不成文规范。前者较易遵循,按规范做或不做就行,即使有阻力、有压力也是暂时的、可排除的;后者遵循起来就有些麻烦,是非曲直似乎不那么容易定夺。譬如:陪同中,刘主任应不应该“处处留心”吴部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私下里,刘主任可不可以对吴部长说那些“看似唠叨,实则关心的话”?对这类不成文规范,刘主任做起来常常有失分寸。他在自始至终充满欢声笑语的晚宴上贸然去夺领导酒杯,是明显的失范之举,并很遗憾地引发吴部长蹾酒杯转身离去。刘主任似应细细揣摩“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有规定按规定办,没规定按领导意见办”这类论断、经验的合理性和有效性。
关心领导,要诀在“关”乎到“心”。怎样“关”乎到“心”?从角色意识来考量,就是辅助者对领导者的角色期待要有精微的体察,并由此对自身的角色规范有精准的认知和恰当的行为体现,这样才有可能“不失职不越位”——这是秘书工作者应耳熟能详并得心应手把握的一个重要原则。讲“恰当”,讲“恰到好处”,都应该以这一重要原则为准星、以有效辅助领导为标的。
作者视角
张传禄(解放军防化学院原政治部主任):
写完案例已是早晨七点多钟。隔窗遥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脑海里顿悟蓦然而生:部属与领导相处,有必要虚心学习地球与太阳相处的智慧,始终保持恰当的距离。
下属与领导保持恰当距离,还要十分警惕以下几种不正常关系:对领导唯唯诺诺,甚至阿谀奉承,犹如主仆关系;对领导敬而远之,不敢直言相谏,犹如猫鼠关系;自认为是领导面前的红人,能让领导言听计从,犹如哥们关系;把分管的业务看得很重,不愿让领导当家插手,领导处事还得跟他商量,成了协作关系;对领导的指示坚决不执行,或者所提意见建议得不到领导批准时就发牢骚、讲怪话,颠倒了上下关系。◎文/ 张传禄 张卫航 钱世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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