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k u" N: f% ?' m+ T5 X2、四个现代化发展战略对人口政策复杂的客观要求 ; ]' l# n) s1 Z2 W) k) C) \四个现代化的发展战略一经确立,就必然会对当时中国的人口政策产生影响,而这种影响是复杂的:' D9 }# _# y% i J2 Y% C
% I1 `+ @1 i8 E5 m( a
首先,与一度流行的把经济发展与人口增长绝对对立起来的观点相反,四个现代化的发展战略明显地存在着一种要求放任人口增长的倾向,这主要是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一因素造成的。 . k( ^$ t) l! O. d, q: P9 l8 D" S; B( V' \" D- _, l& F7 U4 P7 ?7 [
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实质上就是在确保产品质量合格的前提下坚持速度优先兼顾效益。在中共八届三中全会上,毛泽东曾经将多快好省解释为辩证处理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的速度、效益和产品质量之间关系的一项原则,"本来,好、省是限制多、快的。好者,就是质量好;省者,就是少用钱;多者,就是多办事;快者,也是多办事。这个口号本身就限制了它自己,因为有好、省,既要质量好,又要少用钱,那个不切实际的多,不切实际的快,就不可能了。"[8]但由于当时将高速度地发展生产力视为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表现和革命的目的,并将它提高到了关系到社会主义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9],实际上形成了向速度的倾斜。应当指出的是,这种倾斜并不完全是无视经济规律、急于求成的结果,它同时也是四个现代化第一步战略目标的客观要求,因为:既然要尽快解决一些经济部门从无到有的问题,那么成本的高低甚至质量的优劣,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次要的了。比如,"一五"时期为了顺利建成156个项目,甚至动用了原有企业的折旧基金。[10]动用折旧基金意味着削弱未来的简单再生产能力,但在特定的时期却有其合理性。 Y O, J1 Y% v/ T v! {/ y/ P3 h+ T; c- p3 D) M2 q1 D! X6 r4 v
速度优先兼顾效益,对于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人均自然资源较少、资金短缺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必然要求在生产要素的投入上更多地依赖劳动力的投入,走以外延型扩大再生产为主的扩大再生产道路。而且,越是倾向于追求高速度,对劳动力投入的依赖程度就越大。在这种情况下,历史上遗留下的失业问题和人口急剧膨胀所带来的就业压力就会得到缓解,甚至会产生劳动力供不应求的状况。这无疑会诱发放任人口增长的倾向。 # u! }* X: R' a- D& f p+ ~ 8 N6 B$ _' w6 m& n9 a! M在此应当指出的是,有些研究者其实也注意到了追求高速度对计划生育的负面影响,但由于他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将追求持续、稳定、高效的经济增长这一增长经济学的信条教条化,简单地将过去追求高速度视为急于求成的表现,不理解甚至无视四个现代化第一阶段战略目标,因而不能正确地认识和评价这种影响。8 c; R3 k: H3 |$ o% f
5 t1 R n0 ]+ |' I' q
在此我们也不能不回应对"人手论"的片面指责。"人手论"是在上世纪50年代批判马寅初《新人口论》过程中出现的。针对《新人口论》反复强调人口增长与资金积累的矛盾,马寅初的批评者们指出:人口多生产就越多,积累越多;或者人口多生产就可能越多,积累越多。这就是"人手论"。应当说,尽管"人手论"是片面的,但它与《新人口论》之间却并非一种简单对立的关系,两者的立足点不同:"人手论"立足于外延型扩大再生产,而《新人口论》立足于内涵型扩大再生产。而且,相比较而言,"人手论"更贴近于四个现代化的发展战略。但是,自从为马寅初平反以来,"人手论"一如《新人口论》过去一样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它被认为犯了两大错误:一是忽视了人口与劳动力的区别,忽视了一个人在成为劳动力之前要长期充当纯粹消费者,忽视了劳动者在丧失劳动能力之后要再度充当纯粹消费者;二是忽视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其实,前一种批评轻易指责论敌缺乏基本常识,未免失之武断和轻佻;后一种批评则割裂了内涵型扩大再生产与外延型扩大再生产、高新技术产业与传统产业的辩证关系,夸大了科技创新在生产力发展中的作用,这种错误观点的认识论根源是孤立地看待发达国家的国民经济,忽视了国际范围内的新殖民主义,忽视了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过去一个时期内,我们虽然在理论上大力宣扬"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在实践上却积极迎合国际垄断资本的需要,片面发展以出口为主要导向的劳动密集型加工工业,挥霍自身并不丰富的自然资源,向国际垄断资本出卖苦力。2 P+ p& _+ f0 @% ~, i
2 u6 a! P- i2 Q8 R' p) l4 [. y s
不过,诱发放任人口增长的因素并不必然导致放任人口增长的政策,因为它还要受到其它因素的制约。这种制约因素既来自四个现代化发展战略本身,也来自四个现代化发展发展战略之外。! q% q G7 L9 _; ?) s7 i7 N
$ I# T2 T2 ^) s, A. t
来自四个现代化发展战略本身的制约因素主要是:高积累政策和向重工业倾斜的产业政策。 2 P, f0 x$ b$ i( d ( i5 H2 W8 {) B$ ?& i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并没有明确地提出过高积累,但是他们所主张实行的积累率始终是相当高的。发展经济学家们曾经把资本积累率达到10%视为摆脱"恶性贫困循环"、实现经济"起飞"的门槛[11],但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所设想的积累率从未低于20%;而在1952至1982年我国经济建设的实践中,仅有1961到1963年3年低于20%,其它各年都在20%以上,1971至1980年的10年间更是一直在30%以上。[12]相对于四个现代化的战略目标特别是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来说,这种高积累同样具有一定的不可避免性;而在当时的收入水平上实行如此高的积累率,就意味着把消费压低到维持生存的水平上,就意味着新增的人口只能靠新增的农业产出特别是新增的粮食产量来养活,社会所能承受的人口增长速度取决于农业特别是粮食的增产速度。如果考虑到其它方面的消费需要(穿、住、行等)、改善生活的需要以及出口换汇的需要(1950-1980年间,我国出口总额的2/3以上由农副产品、农副产品加工品提供[13]),人口增长速度应该大大低于农业特别是粮食增产的速度。 ( ^$ W, L0 w5 L ; w0 \* W: Q7 A' q- \但是,另一方面,与四个现代化战略目标密不可分的向重工业倾斜的产业政策,以及维持一定水平的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做法,势必要制约农业和粮食的增长速度;如果不控制人口增长速度,中国将面临无法养活新增人口的严重问题。据统计,1952到1982年间,我国社会总产值年均增长7.9%,工农业生产总值年均增长8.1%,工业总产值年均增长10.7%;但农业总产值年均增长仅3.8%,粮食产量年均增长仅2.6%。[14]这个粮食增长速度比建国后第一个人口增长高峰期(1952-1957)的人口自然增长率高不了多少,比建国后第二个人口增长高峰期(1962-1970)的人口自然增长率要低。[15]5 d1 N7 b" }4 v9 }" u0 y# X. M2 A
' s0 H' ]+ c! [( H2 p
来自四个现代化发展战略之外的制约因素主要有: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失业人口、劳动者再生产长周期与四个现代化第一战略阶段的短暂性之间的矛盾、人口再生产的强惯性、我国和人类自然资源的有限性。$ V# [$ R! _+ n" n1 ^/ [
7 ~3 G# Q c7 \0 M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失业人口(包括所谓隐蔽失业人口),可以用来满足四个现代化第一战略阶段外延型扩大再生产对劳动力增长的需求,因而会减少对新增劳动力的需求。 + E% f) e. G; Y. g; e$ ^6 n$ B% c; R4 ^' v- ~. `1 e1 c
新增人口成长为劳动者,一般需要十几到二十年时间,而四个现代化第一战略阶段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十年时间,因此在四个现代化第一战略阶段新增的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不能作为劳动者服务于这一阶段的经济建设的。而且,在第一战略阶段目标实现之后,随着战略调整和向内涵型扩大再生产的转变,第一战略阶段内新增的人口,包括那些赶上了这一阶段经济建设班车的那一部分,都有可能转变为就业压力。 ' ?8 b' I" C, `& C4 k6 m. E$ t5 g 3 L+ t4 w6 R+ y人口惯性是指人口数量变动方向在一定时期内的持续性,即在一定时期内,即使是妇女的生育率已降到更替水平甚至更低(或者上升到更替水平甚至更高),人口仍将持续增长(或者减少),以及人口再生产波动的重复性,即人口生育高峰(或者低谷)经过一个人口再生产周期之后,会在一定程度上重复再现。人口惯性是由历史形成的人口年龄结构(人口在不同年龄段上的不均匀分布)造成的。任何事物都具有惯性,人口再生产的惯性之所以强,是因为: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妇女的生育率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即使奖励生育,一位妇女一生所能生育的胎数也是有限的;即使严格控制人口增长,也不可能不让人生育。人口再生产强惯性的特征使得人口再生产与物质再生产很难做到完全步调一致,这就要求人口政策要把熨平人口再生产的波动作为目标之一,而不宜片面强调服务于特定时期的经济发展战略。在当时人口增长迅速的情况下,熨平人口再生产的波动就意味着控制人口。 & H5 i! s3 n2 H# p( }& {: ~; u 1 J, \4 d. Y# ?0 W" e' H% i. ?作为一个人口众多因而人均自然资源短缺的国家,我国不能不考虑人口对自然资源的压力,即便人口增长对眼前的经济增长和发展有利,也不宜盲目放任。那种把希望寄托在进口上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首先,它将遭到国际垄断资本的当头棒喝,国际垄断资本更乐于见到中国充当资源净输出大国,一定会采用各种措施打压中国成为资源净进口大国的努力,比较露骨的手段如操纵资源价格,比较隐蔽的手段如兜售比较优势战略、让中国死心塌地地充当世界车间(它们攻击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奥妙也正在于此)。其次,即使我国能够冲破国际垄断资本的围堵,世界可供我国进口自然资源也是有限的,因为人类资源特别是能源终究是有限的,而团结广大发展中国家共同进步是我国冲破国际垄断资本围堵的必要条件。最后,具体到毛泽东时代,我国不仅不可能大规模地进口资源自然,反而不得不依赖出口自然资源消耗水平较高的初级产品换取外汇,甚至还要直接出口部分自然资源。 1 J7 y& i( G& L4 ^ L 9 g7 ?* p' N: N( z因此,尽管改革开放以前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面临着一种放任人口增长的诱惑,但是我们仍然应当实行计划生育。 % s, H" t+ C# U. U3 w" r ~# o4 X ) g; j# b# w: e+ M7 m! F二、 毛泽东确立计划生育决策的历程6 n, g- X6 h5 r! N* b
毛泽东关于计划生育的决策,是他在总结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实践经验基础上形成的。由于四个现代化的发展战略有一个逐步确立的过程,它对人口增长的复杂影响也是逐步显现的,毛泽东关于计划生育的决策在经历了曲折转变之后才得以确立。 6 G9 K6 g$ F' F" l% x' x8 b1 j Y- v + ~' {+ U3 m2 a1、事实上的自由放任——毛泽东走向计划生育决策的起点 : r: I) T5 m' O在参加民主革命以前,毛泽东已经形成了人类人口必须有所控制的思想,这也是他在1920年12月1日致蔡和森等人的信中所阐述的反对无政府主义的理由之一,"我的理由却不仅在于无强权无组织的社会状态之不可能,我只忧一到这种社会状态实现了之难以终其局。因为这种社会状态是定要造成人类死率减少而生率加多的,其结局必至于人满为患。如果不能做到(一)不吃饭,(二)不穿衣,(三)不住屋,(四)地球上各处气候寒暖和土地肥瘠均一,或是(五)更发明无量可以住人的新地,是终不免掉人满为患一个难关的。"[16]不过,没有证据表明他当时考虑过中国在未来一个时期内是否有必要控制人口的问题。6 f( M, S$ S, k$ L! W
+ F$ ^: T) H" F9 C
到了全国解放前夕,为了反击美国国务卿艾奇逊等人利用马尔萨斯人口论对中国革命发生原因的歪曲,毛泽东针锋相对地强调了人的能动作用。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在人口政策上实际上持一种自由放任的态度。 / P/ x8 m2 F5 _9 ]8 `! P @# Z' a$ P$ X1 M
马尔萨斯人口论是以1798年英国传教士马尔萨斯的《论人口原理》一书出版为标志闻名于世的。它抛开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将人口生产歪曲为人的本能,"两性之间的情欲是必然的,且几乎会保持现状","当生活资料增加的时候,人口总是增加";它将(在不发生技术进步条件下)过度的劳动力和资本投入将导致总收入递减的现象绝对化,宣扬所谓"土地收益递减规律",断言人口增长必然超过生活资料的增长,"人口若不受到抑制,便会以几何比率增加,而生活资料却仅仅以算术比率增加";由此它断言:如果不对人口增长实行道德抑制(即禁欲或晚婚。后来的新马尔萨斯主义者主张节育),那么贫困和罪恶不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限制人口增加、恢复人口和食物之间平衡所必需的。它还妄称:济贫不会增加食物,只会增加人口,反而会使贫困加剧;公有制会消除人们对贫困和饥饿的顾虑,导致人口增殖迅速超过食物的增加。[17]马尔萨斯人口论不仅具有鲜明的消解革命和改良的意识形态功能,而且从一开始就把矛头直指革命和改良,因此历来受到各国反动势力、保守势力及其文人的大力吹捧,也历来受到各国进步人士的批判。马尔萨斯人口论于19世纪后期传入我国,经过严复、陈长蘅等人的大力鼓吹,在社会上造成了相当广泛的影响。另一方面,它也遭到了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著名的国民党左派廖仲恺以及中国共产党的缔造者李大钊、陈独秀等人的批驳,特别是李大钊、陈独秀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它进行了比较系统的清算。[18]8 f J# j1 a. S: u" \3 h7 ^8 B/ d
0 W5 Z0 B7 R/ i9 _
早年的毛泽东可能受到过马尔萨斯人口论某些内容的影响,主要是将人口生产视为人的本能的倾向和对人满为患的担忧,并且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他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初,本文前面引用的他致蔡和森信中的那段话中似乎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从小就立志于救国救民的毛泽东显然是不会接受马尔萨斯人口论中那套反对革命和改良的反动说教的。在他投身革命并成长为革命领袖之后,在他获知苏联解决失业和吃饭问题的成功经验,并且取得领导根据地、解放区军民开展经济建设、实现丰衣足食的成功经验的之后,在艾奇逊挑起争论的情况下,他正面批判马尔萨斯人口论就不可避免了。/ `4 s' W; s3 u) z6 W( s. f
1 v. D% M* V5 p7 M7 Q9 q# Q9 Y
在全国解放前夕,艾奇逊等西方资产阶级政客将中国发生革命的原因歪曲为人口太多,并妄想人口问题会拖垮中国共产党,毛泽东不仅驳斥了这种谬论和妄想,而且针锋相对地肯定了人的能动作用以及革命对人的解放作用。他说:把发生革命的原因归结为人口太多,艾奇逊的历史知识等于零,古今中外发生革命包括美国的独立战争都是剥削和压迫引起的,而决不是因为人口太多;"中国人口众多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再增加多少倍人口也完全有办法,这办法就是生产。西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马尔萨斯者流所谓食物增加赶不上人口增加的一套谬论,不但被马克思主义者早已从理论上驳斥得干干净净,而且已被革命后的苏联和中国解放区的事实所完全驳倒。""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我们是艾奇逊反革命理论的驳斥者,我们相信革命能改变一切,一个人口众多、物产丰富、生活优裕、文化昌盛的新中国,不要很久就可以到来,一切悲观论调是完全没有根据的。"[19]1949年9月21日,他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开幕词中又说:"我们的极好条件是有四万万七千五百万的人口和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20]" ]" j/ d' U. z8 x, L
/ m# @. v# d& @! B
在这里,毛泽东并没有深入清算马尔萨斯人口论,只是用事实批驳了食物增加赶不上人口增加的观点。他在肯定人的能动作用、"人多是好事"的观点的时候,也出现了将苏联经验、根据地解放区经验绝对化的偏差,对人在生产中的能动作用受到客观条件限制的一面重视不够。% h( g1 I: V5 g( u8 o# M; N
, _( V! L4 b/ @当然,毛泽东强调人多是好事,也有备战的考虑。1954年8月,他在同英国工党代表团谈话时说:"谁要打仗,就反对他。我们没有别的本钱,只有一桩,就是老百姓。人多,地大,是我们的两桩本钱。"[21] ( a' N$ P j- x( T+ v7 p u" H& c6 u9 E$ O' f5 ]+ @6 h
不过,论战也好,备战也罢,毛泽东虽然肯定了人多是好事的观点,却从未提出过鼓励生育的主张。在这个问题上,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实际上持一种自由放任的态度。7 g' |& W* _: E* W. A"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