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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由何来？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郭军宁

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10-8

龙是中华民族的标志和象征。自古以来，能够兴云布雨的龙一直受到普遍的崇拜，极大地影响着中国古代的政治和文化。然而，科学和理性告诉我们，龙是一种虚拟的神物，马(或驼)头、蛇身、鹰爪、鱼鳞，又与被称作四不像的麋鹿不同。是世间所没有的。既然是世间无有之物，那么它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作为龙的传人，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起源于新石器时代

其实龙的起源问题，古代一直有人在追寻和探究，只不过始终得不出一个较有说服力的答案。正如鱼为什么穿游不居，为什么海浪翻卷、虹贯长空，为什么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等古人无法解答一样，

1971年春天，在内蒙古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发现了一件墨绿色玉雕马龙。这块龙形玉通高26厘米，弯曲成c字形。龙头似马首，闭嘴伸吻，背脊上有一条长约21厘米的长鬃。整条龙无足、无角、无身，唯长鬃高扬，生气勃勃，给人以神秘的升腾之感。这件距今不晚于5000年的“龙”形玉在1984年被正式确认。还被誉为“中华第一龙”。

“中华第一龙”的认定引起了人们对龙起源问题的极大兴趣与关注。其后不到3年(1987年)，在河南省濮阳市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又发现了一条“中华第一龙”。这条龙与我们今天的龙的形象极为相近，它是条蚌塑龙，用蚌壳雕塑而成的龙的图案，长l，78米，头北尾南、昂首、张口、曲颈、躬身、短足利爪，前足着地，后足抬起，呈行走状。经碳14测定，距今6460+135年。它是当时我国所知年代最早、能够准确无误地表现出龙的形象特征的原龙图形。

如果考古工作就此为止的话，“中华第一龙”的名号就非濮阳蚌塑龙莫属了。然而，发掘和发现没有停止。在1987年前后，又有不少远古龙形问世：内蒙古赤峰赵宝沟出土的陶纹龙和陕西宝鸡北首岭出土的彩陶细颈瓶龙纹，距今7000年：内蒙古清水河河岔口出土的黄土夯筑龙与湖北黄梅焦墩出土的河卵石摆塑龙，距今6000年：甘肃甘谷西坪出土的彩陶龙纹，距今5500年；山西襄汾陶寺出土的彩陶盘龙和安徽含山凌家滩出土的白玉龙都距今5000年。

更有甚者，1994年，在辽宁省阜新县沙拉乡查海村发现的一条用褐红色石块堆摆成的“龙”浮雕的年代更为久远，距今约8000年。它全长19，7米，宽约l，8—2米，位于村落的中心。它昂首张口，弯身弓背，尾部后伸，一副巨龙腾飞之状。有些考古学家认为：“这是我国发现的造型体积较大，形象特征与历史时期定型龙的特征相近，是年代最早的龙。”媒体立即在报道时将其称为“中华第一龙”，并说查海地区是中华民族龙形象形成及原始龙图腾的发源地。对于此论，考古学界亦有不同意见。

那么，到底哪条龙是“中华第一龙”呢？各种说法都有道理，不过有一点是大家都不会否认的：龙起源于新石器时期。在距今8000年至4000年的新石器时期(新石器时期的年代在中国大约是从1万年前开始至4000多年前不等)，中华大地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龙。在三皇五帝的铜石并用时代之前，，中国已经出现了龙和龙的观念。

由图腾演变而来

毫无疑问，最早的图腾是动物，之后才产生半人半兽的图腾神，人兽相伴的图腾神，植物、自然现象以及无生物的图腾神。这是由众多考古资料所证明的。考古资料实际上已经对龙由何来这个问题作出了回答：龙是由图腾演变而来的，经过了一个长期的过程。那么，龙到底是由哪一种图腾演变而来的呢？对于此问历来众说纷纭，有从鳄、从蛇、从蜥蜴、从马、从猪、从雷电、从虹霓等多种说法。笔者在认真考察分析了种种说法之后认为，最有说服力的是以下三种：

第一是从蛇说，认为龙的基本形态是蛇。从考古发掘出来的龙的形状看，时间越早的龙。其形态越简单，越接近于蛇，这说明龙是在蛇的基本形态上逐渐演变而来的。距今7000年的内蒙古兴隆洼村出土的龙纹陶器上的龙身为“蛇体”：距今约8000年的辽宁省阜新县沙拉乡查海村的由石块堆摆成的“龙”，从形体上看似乎也可以认作是蛇。另外在古人的意识中，龙蛇为同类。例如，在中国最古老的地理著作《山海经》中记载的伏羲神，或称“蛇身人首”或称“伏羲龙身”：记载的轩辕神，有的称之为“入面蛇”，有的称为“龙身而人头”。还有一个较有说服力的理由是，认为龙作为古代各氏族部落共同崇奉的图腾神，不会在很少人崇奉或无人崇奉的图腾的基础上产生。当时很多氏族部落都以蛇为图腾，所以蛇图腾最有可能演化为龙。

第二是从闪电(或雷电)说，认为龙的基本形态是闪电。在不少古人的意识中，雷电即龙。宋代古书《太乎御览》记述：“震为雷。为龙。”《说文》一书记载：龙“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我国少数民族之一的鄂温克人也认为最初的雷神为龙，说天上有一条龙，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盛有一百担水，它身上有数不尽的鳞片，下雨就是神龙鳞片洒下的雨滴。另一少数民族赫哲族说，天上龙现形，闪电就要劈树。

闪电的确也和这些记载、传说相吻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它体型巨大、弯转曲折、行动迅速、肤色多样、能明能暗。紧随闪电的是轰隆隆的雷鸣，有的雷声似闷雷，由远及近：有的雷‘声像炸雷，震人心魄。电闪雷鸣过后，接踵而至的往往是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原始人对此不可能理解。必然陷于恐怖和崇拜之中，认定它是可以主管一切、总领一切j支配一切的神物。那么，该怎样称呼这个神物呢？于是取其隆隆的声音，以“隆”这个音而呼之。造字的时代到了，给“隆”音呼之的神物造个什么字呢？我们知道，中国字是象形文字，既然这个神物是闪电，那就按闪电的形状造个龙字。于是甲骨文和金文中便有了长条的弯曲的各种各样的“龙”字。后来逐渐演化，直到简化成现在这样的“龙”字。

第三是组合说，认为龙是多种动物图腾的组合。这种说法的典型代表者是汉代学者刘向，他说龙是由鹿、驼、兔、蛇、鲤、鹰、虎、牛等动物形象中最神奇的部分组合而成，我们从观察河南濮阳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蚌塑龙中似乎也可以得出这一结论。遗址45号墓的墓主人身边有～龙一虎。可以认为，这龙和虎是当时人们公认的最厉害的最值得崇拜的两个图腾神，虎是陆地上最厉害的，龙是天上最厉害的。既然龙是天上神物，那就极有可能是闪电。但是它的形象又有闪电所不具备的特征：马头或驼头、牛耳、鹰爪和鲤鱼鳞。它是这些动物’某个部位的组合。从图片是可以看出，这条龙的形象较查海龙的形象要复杂得多，内涵丰富得多，已经接近我们今天的有角、有足、张着血盆大口、凶猛无比的龙了。

以上三种分析都很有道理，但是再有道理也都不过是推测。新石器时期没有文字，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明龙是由哪一种图腾演化而来的文字记载或其他可信的证据。龙可能是由蛇演变的。可能是由闪电演化而来，可能是多种图腾的组合，还可能是这三种推测都正确。但不管怎么分析推测，都没有脱出本节小标题所揭示的那个比较抽象一点的结论：龙是由图腾演变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