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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春联(散文)
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
下联：及时惠雨润鲜花
横披：春风化雨
羊年快来了，大街上、小巷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人们手里拎着、车上装着大包小包各色年货，急匆匆的奔走在回家的路上。年货里有一样是少不了，哪就是春联了。大红的春联，闪着光彩，透着喜庆，或手写的，或印刷的，或萧洒，或俊秀，写的些都是祝福迎春的吉祥话。瞄一眼，读一读，心里都是暖暖的。
中国人过年写春联、选春联，是大有讲究的。最讲究的，是春联的内容要体现新年的生肖。生肖，也叫十二生肖，即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等动物。十二生肖也叫属相，既是中国民间计算年龄的方法，也是一种古老的动物纪年法。以十二年为一轮，每一年用一种动物来表示这一年是什么年。比如，去年是马年，春联里就讲究要有个马字，或者以马为偏旁的字，或者要显示出春联的内容与马年有关。你抬头看看，本文一开头写的我家对门的马年春联，上联就是：“得意春风催骏马”。
春联的内容还有个讲究，就是要透着“文”气，能显示咱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
还说我家高邻的这幅马年对联吧。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读了上联，你是不是有似曾相识之感呢？也许，你会想起曾读过的两句唐诗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没错。这首诗的作者叫孟郊，是唐朝的著名诗人。孟郊出身贫苦，从小勤奋好学，很有才华。但是，他的仕途却一直很不顺利，从青年到壮年，好几次参加进士考试都落了榜。唐德宗贞元十三年(公元797年)，已经46岁的孟郊又一次赴京参加进士考试。这次，他进士及第了。他高兴地作了一首《登科后》的绝句，表达他当时愉快的心情：“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首诗的意思是：过去那种穷困窘迫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今天我高中了进士，才真正感到皇恩浩荡；我愉快地骑着马儿奔驰在春风里，一天的时间就把长安城的美景全看完了。这首诗把诗人中了进士后的喜悦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中“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成为了千古名句。我家高邻马年春联的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不正是由“春风得意马蹄疾”转化来的吗。
读罢上联，我们再读下联：“及时惠雨润鲜花”。你又联想起了什么呢？是不是又想起了另一位大诗人呢？慢着，你先别说出口。让我猜猜，一定是杜甫吧，还有他的哪首“春夜喜雨”。对吧？
那是唐肃宗上二年(公元761年)的春天，杜甫因陕西旱灾而携家人来到了四川成都，在浣花溪畔的草堂里己经住了两年了。他和农民一样，下田耕作，种菜养花。入夜，劳作了一天的杜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天旱哪，他在想田野里的春苗，老天爷该下雨了吧。这时，他似乎听到了茅草房顶上传来了轻微的“沙沙”的声音，侧而细听，这“沙沙”的声音又消逝了。他急忙披上衣服，推门而出。细雨潇潇，随风飘落在杜甫脸上。果然，下雨了，真是天随人愿哪。杜甫伫立远眺，平日耕作时走过的田间小路，已经隐没在漆黑的雨夜里，更看不见地里的菜和花了。只有江岸那些渔船上的点点灯火，独自闪着亮光。杜甫想，明天早上天亮了再来看吧。哪时，不光是这郊外的田野，就连锦官城里的那些花，也会因一夜雨后而沉掂掂的垂下头吧。杜甫回到了草堂，提笔写了自己的所见所思。这就是《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 花重锦官城”。
哎，人的思绪真是神奇，一刹哪间，恍恍惚惚的，就穿越到千年之前了。当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对门春联上的时候，我又即刻就从唐朝返回到了当下了。“及时惠雨润鲜花”，不也是化自杜甫的《春夜喜雨》吗。你看联语中的“时”、“雨”和“润”这几个字，你就会想到“好雨知时节”和“润物细无声”这两句诗，这几个字，就成了春联联句与杜甫诗句之间的联系。
说到联系，我们再看看这幅马年春联：
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
下联：及时惠雨润鲜花
咋一看，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化自孟郊，下联“及时惠雨润鲜花”化自杜甫。但是，如果再仔细揣摩回味一下，就更有意思了。你看，孟郊的原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对联的下联是“及时惠雨润鲜花”。因此，虽说下联是从杜甫的《春夜喜雨》之诗句转化来的，但是经这么一转化，下联中的“雨”就不是成都的雨了，“花”也不是锦官城的花了。这“及时惠雨润”泽的“鲜花”，就成了孟郊当年“一日看尽”的“ 长安花”了。话说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的高邻，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儿，看模样听口音，应该是南方人。他们是来西安发展的，可以称之为新西安人。西安，汉唐时又称长安。这对高邻，在长安的地界上安了家。过年了，门首贴上这么一幅春联，岂不是很有长安的味道吗。
如果再琢磨琢磨，我们对这幅春联上下句之间的联系，就会又有新的发现。又是什么把上下句联系起来了呢？哪就是横披。
这是写春联、选春联的又一个讲究。写好、选好一幅春联的上下句还不够，还要绞尽脑汁的、千挑万选的寻找出一个贴切的横披。讲究的写家或者买家，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写一个、或买一个什么横披来敷衍的。这横披，往往是四个字。这四个字，一定要能够在内容上涵盖对子的上下句的。正是这四个字的横披，才使得整幅春联浑然一体。我的这位高邻，可能就是一个讲究之人。我们再读一读这幅春联及横披吧。
上联：得意春风催骏马
下联：及时惠雨润鲜花
横披：春风化雨
你看，“春风化雨”，与上下联的内容多么相称呀。假如，换一个别的什么横披，能有这么贴切么？这一点，就无须我老耿罗嗦了。看一看上下联和横披，就会一目了然，会心一笑了。
虽说，我和这位高邻门对门的相处了一年多了。但是我们之间的交往很少，不过是出门或回家碰见时，彼此点头微笑打个招呼，或是让他的女儿称呼我一声“爷爷”，仅此而已。让我对这位邻居感兴趣的，正是他门首的马年春联。从马年开始，我出门回家都要有意或无意的扫上那么一眼。一幅春联，让我读了一年。
今天是马年
长安老耿
2015.2.14夕草、次日改于长安茅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