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时报摘记 发表于 2014-5-12 11:00:46

钱穆:学问之入与出

       进入学问步骤有四:

  第一步是专门之学。专读一书,专治一人、一家、一派,此均可谓之是专门之学。如读完一部《皇清经解》之后,方懂得清代考据之学,此亦是一专门。由此进而上通宋学,在其治宋学时,则仍是一专门。

  第二步是博通。从此专门入,又转入别一专门,只此便是博通。如专治了杜,再转治李,专治了韩,再转治柳,亦即是博通。更进而专治了诗文,又转治经或史,又兼治诸子,亦即是博通。可见博通仍自专门之学来,并非离开了专门,别有所谓博通。

  第三步则仍为专门。如昌黎专读三代、两汉,是必经、史、子皆读了。进到此一阶段时,他却专做文章,此乃其专门之学。又如孔门四科,各有专长。到此学已成“体”,但其境界则未能“化”。

  第四步始是成家而化。既专门,又博通。循此渐进,可入化境,将其所学皆在他一家中化了。

  司马迁尝师事于董仲舒,仲舒乃一经学家。仲舒博通《五经》,而专长在《春秋》。史迁上绍《春秋》而作《史记》,但《史记》范围却极广博。既不限如《春秋》,亦不限如《五经》。司马迁一家之学,可谓是成家而化了。在史迁以前,只说儒分为八,史迁却在八儒中特意提出孟子、荀卿。当时人极重视邹衍,但史迁却谓不得与孟子相比。当知此下人讲儒家,其实是全依了史迁观点,逃不出史迁所指示。史迁又将老、庄、申、韩合为一传,但史迁所欣赏者乃在老子。此下人讲道家,亦不能跳出史迁观点。一部中国思想史,其中重要观点,可谓在史迁时早已摆定。此见司马迁之伟大处。司马迁虽见称是一史学专家,但不能不说司马迁之史学则已达化境。又如他为项羽作本纪,七十列传以伯夷居首,此等处在迁均有极深寓义,至今尚待有人为之阐发。可见史学非仅是求知事实,应有更高境界,在事实之外者。

  上面讲学问入门,须“由专而博”。开始专读一书、一人、一家、一派,只求从一门入去求了解;渐渐推扩至别一书、别一人、别一家派,亦如此专门下工夫。却不可道听途说,自欺欺人,对某一门学问并未入门,强把别人话来改头换面随意立说;亦不当在自己未入门的学问中妄下批评,或妄出意见。既能博了,又须进一步“由博返约”。此所谓“约”,乃指其归属于他自己的,亦如《中庸》之所谓“致曲”。当知一个大学者广通博达,到头所成则只是一“曲”而已。唯致曲之后,则又须“能化”。如治经学,先通《诗》,再通《书》,再及《易》《春秋》,由一经入门,而遍治群经。待其既遍治群经了,然后再返专一经,或《诗》或《易》。但彼之于此一经,实自博通群经而入,又自博通群籍而入。彼之诗学,乃是积经学与经学外之各种学问之大体,而才能自成一家之言。所言虽为诗学,而不尽为诗学。彼之一家之言,实已非经、非史、非集,如此始能算得是成家而化。
  摘自《学龠》,钱穆著,九州出版社2010年5月

北冥有鲲 发表于 2014-6-5 11:16:47

大方向的指引,想多积累点但是感觉自己在专门之学这一境界不断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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