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时报摘记 发表于 2013-10-1 20:26:46

田家英:十年京兆一书生

   夜色如缁,灯下伏案品鉴旧藏田家英遗物,为之怆然。
    田家英生前长期担任毛泽东秘书。“文革”爆发不久,即负屈衔冤辞世。他是继邓拓之后,因“文革”自杀第二人。
    在田家英遗物中,有一通致杜思如便函。杜思如,是一位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时任新华印刷厂负责人。便函主要内容是田家英向杜思如要“十二本《毛泽东选集》精装本,作送与参加过此项工作的人员之用”。落款田家英,并钤阳文名章。时间为1951年10月15日。
    据史料记载,1950年5月,中央政治局决定成立毛泽东选集出版委员会,编辑出版《毛泽东选集》。田家英同陈伯达、胡乔木是参加编辑工作的主要成员。从毛选第一卷到第四卷,田家英自始自终参加编辑工作全过程。注释工作主要由他负责,先后有中宣部、近代史研究所、中央党校、军事科学院一些同志参加。他负责出版方面的许多具体组织工作和组织外文翻译工作。每一卷出版时,他都写评介文章或代新华社起草篇目介绍。从这封便函的落款时间看,他向杜思如要的应是《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此卷于1951年10月12日出版。
    《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出齐后,田家英根据毛泽东意见,对注释进行全面校订。编毛选时,由于受当时的资料条件和历史环境限制,不论在史实方面还是提法方面都存在一些问题。要进行全面校订,不仅需要查阅大量资料,进行细致校勘考证,还要吸收学术界最新研究成果。这项工作在田家英主持并直接参加下,由中央政治研究室和中央档案馆等单位共同完成。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为适应全国学习毛泽东著作需要,田家英向中央建议,编辑《毛泽东著作选读》甲种本和乙种本,供一般干部和青年学习。田家英是主要编者,为普及毛泽东思想作出了贡献。在此之前,田家英还协助毛泽东编辑出版了《毛主席诗词十九首》和《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两种诗词选本。毛泽东的很多手稿,都是由他负责收藏整理的。
    田家英对毛泽东十分敬仰。他把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和主要精力,奉献给编辑出版毛泽东著作,宣传毛泽东思想。但他又不盲目迷信,遇事有自己的独立见解。1960年,在一次学术会上,有位学者发言,认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个“双百方针”还不够,应加上“百鸟朝凤”。田家英当即发言反驳,认为把毛泽东比作凤凰,把人民群众看成朝凤的百鸟,这不符合唯物史观。上世纪50年代末后,毛泽东、田家英之间由于对“包产到户”等政策主张上的分岐,产生较深隔阂,毛对田由信任变为不信任。直至“文革”风暴前夕,田家英在整理毛泽东杭州谈话纪要时,为了保护这场批判运动可能伤害的同志,对毛泽东的意见有保留,毅然删去讲话中涉及彭德怀的内容和表扬戚本禹、姚文元的那段“最高指示”,结果被扣上当时足以被置之死地的罪名:“篡改毛主席著作”。由此,导致这位风华正茂的党内英才,含冤离世。胡乔木对此评价为:这“完全是一幕政治(就这个词的 高 尚 意 义 说)的 悲剧”。(《校读后记》)
    在我收藏的田家英遗物中,还有一幅陈独秀致台静农草书信札。台静农与陈独秀是安徽同乡,上世纪20年代活跃于北京文坛,是鲁迅组织的《未名社》负责人之一。信札右下角钤有“田家英藏书”朱文印及“小莽苍苍斋”白文印。谭嗣同的书斋叫“莽苍苍斋”。原意博大宽宏。田家英敬重谭嗣同这位义士铁骨铮铮、舍生取义的气节,故把自己书斋 冠 名 为“小 莽 苍 苍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党内高层领导中有个“收藏圈”。他们对文物收藏鉴赏有共同兴趣和爱好。同田家英交往较多的有陈毅、郭 沫 若、邓 拓、夏衍、谷牧、李一氓、胡绳以及康生、陈伯达、王力等人。田家英收藏重点是清代及近现代文人学者、书画名家墨迹。他在这方面长年坚持,并非限于翰墨情趣,更在于研究清代历史和陶冶情操。田认为,清代是我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个王朝,是封建社会集大成者,它的历史很值得研究。他曾表示,在有生之年写一部唯物史观的《清代通史》。他曾是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在郭沫若主编的《中国史稿》通史中,他和刘大年主持编写近现代部分。在他收藏的上千件名人书法中,对鸦片战争前后这个风云变幻年代涌现的一批杰出人物的墨迹尤为重视。林则徐的墨迹,他保存有条幅、楹联、扇面、书简若干件。其中有一幅中堂,写道:“观操守在利害时,观精力在饥疲时,观度量在喜怒时,观存养在纷华时,观镇定在震惊时。防欲如挽逆水之舟,才歇力便下流。从善如缘无枝之木,才住脚便下坠。”田对此十分喜爱。林则徐在病中奉诏南征途中写的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田家英作为座右铭刻成印章,用以自励。60年代前期,田让朋友为他收藏的一方端砚篆刻铭文:“守其白,辨其黑。洁如玉,坚若铁。马列之徒,其如斯耶!”从中可看出其情怀与境界。
    中国革命队伍里的知识分子,才能出众者不知凡几。然而像田家英这样淬砺奋发,为人为学,峣然矗立,心地纯洁,耿介刚强,有德有才之士,则几如凤毛麟角。然而说到底,他毕竟是一介书生。在风波诡谲的政治漩涡中,他可以成为学问家,却很难成为政治家。1963年春节前夕,他让藏友为他刻一方“京兆书生”的图章。边款是他在1959年庐山会议时写的一首诗:“十年京兆一书生,爱书爱字不爱名;一饭膏梁颇不薄,惭愧万家百姓心。”就是他心志的表露。
    “曲生何乐,直死何悲”。田家英英年早逝,可悲可叹。但是,他那“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的书生品格,却永远值得后人景仰。作者:李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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