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评——评论可以承受之“轻”(转载)
快评——评论可以承受之“轻”——“中国边海防巡礼”网络评论创作谈
伍正华 《 新闻战线 》(2012年第06期)
2011年9月~12月,解放军报启动“中国边海防巡礼”大型系列采访活动。采访历时4个月,行程8万里,遍及包括南沙、西沙等113个最有标志性的重要口岸、通道、哨所和海岛。这是中国新闻史上的盛事,也是中国边海防建设的大事。中央军委委员、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国家边海防委员会主任梁光烈,专门听取采访活动实施方案汇报,并欣然题词“大家都来关心边海防”。
新开通的中国军网记者频道与腾讯网联动,每天播发一个边海防执勤点的现场报道,有视频、图片,也有新闻稿件。军报记者部主任刘声东找到我:“全媒体品种具备,只欠评论。给你开个专栏,就叫《正华快评》,你敢不敢接?”见我面有难色,他激将道:“就当是每天早餐前做一次早课嘛!说不准你还能创出一种评论的新品种来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先是“上套”,后是“上瘾”,越写越带劲,越写越轻松。快评或发幽思于夜阑人静,或抒胸臆于晨曦乍现,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拘一格、随心所欲,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好评和鼓励。有新闻界同行评价说,每天一篇评论,连续113天,在互联网门户老秘网作为品牌栏目主推,这在新闻评论史上实属罕见。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米兰•昆德拉最负盛名的作品,纽约时报称其为20世纪最重要的经典。在《正华快评》创作中,一个问题始终萦绕脑海——新闻评论是否可以承受某种之“轻”?今年5月4日,欣逢“中国边海防巡礼”大型系列采访活动画册出版,梁光烈部长又亲自作序。回望100多天的创作历程,心潮逐浪,笔以录之。
微书:评论的网络生存
王跃春原是新京报执行总编,后来跳槽去了搜狐。
说起报纸和网络的差别,她总结了两个“V”——PV跟UV。PV是点击率,UV是用户数。一篇新闻一上网,后台马上就可以看到数据。
什么样的评论才招人爱,不讨人嫌?互联网时代,甩掉这个“V”字恐怕不行!
《正华快评》写得有点感觉时,记者频道组长徐叶青曾提议把评论一块送到军报,我连连摆手:“别,别,别,咱们可事先说好了的!”
倒不是说军报不解放,而是我自己感觉放不开,同时也留了一点私心:在微博和博客之间,不是杀出一个轻博吗,为什么不弄出一个快评来呢?
有专家称,新闻已经进入“观点时代”。我的看法是前面应加个“微”字。其意有二:一曰微小,网络钟情的是“超短裙”,不是“大棉袄”。二曰微笑,不要那么一本正经!
先说微小。100多篇快评长则数百字,短则几十字。普洱故乡勐马三连的快评《茶》,标题仅一个字。广西边防剑麻诗丛的快评《血染战袍半句多》,内容仅三句话。
再说微笑。快评大量使用了新鲜的网络语言,看看这些标题便知:《谁能Hold住那些笑脸》、《哥不能只是个传说》、《壹霞币》、《为“撑腰者”撑腰》、《咱当兵的人“伤得起”》……
情书:评论的家国情怀
“呵呵,今天这篇快评怎么像情书啊!”网友此帖,说得我心头发热,最高褒奖莫过于此!
军报的几位大家也多次论及记者的“文化身份”问题。窃以为,“文化人”还有点太“文”,不若叫“书生”来得干脆!——书卷气,书生气,铁马金戈一书生!舍此家国情怀,留他一堆文字何用!
东坡谈为文之道: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行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
边关八万里,哨所千万座,同而不同,不同而同。一天一篇,又不在现场,如何避其同而尽其不同?无它,情到意随而已。
写《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水不会想家,哨所会想家。水把云啊,树啊,花啊,草啊,尽数摄入眸里;哨所把爹啊,娘啊,弟啊,妹啊,深深藏在心底。”思绪翻飞,悄然动容。
写《我是一棵修行千年的杨》:“我用全部的心情收集你的心情。我用最美的梦境装饰你的梦境。边疆是你永远的守望,我永远守望着你的守望。”阳光萦怀,心随风舞。
写《兵是大漠的眼》:“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流沙千尺,君不必挂怀。”胸口大恸,呆坐良久。
写《一只鸽子的告白》:“我原本已经死了,只是毕加索的一幅画。”情难自禁,泪如雨下。
评书:评论的故事表述
新闻要善于讲故事,评论呢?
在这次快评写作中,我采用了几乎“左”的办法,除了以事打头,还尝试通篇说事。因为说事最省事。把一件事,尤其是有些传奇色彩的事说清楚了,结论水到渠成。
比如,《“瓦良格”的背影》:1999年7月,废弃了11年的“瓦良格”,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驶向中国的漫长航程。望着“瓦良格”远去的背影,黑海造船厂的老厂长马卡罗夫泪流满面。6年前,俄乌两国总理“现场办公”,协商建造停工的“瓦良格”。正当两人为谁出多少钱相持不下时,一旁的马卡罗夫悲愤地说:“瓦良格”号不可能再完工了!只有伟大的强国才能建造它,但这个强国已经不存在了!”这个细节一讲,国富才能军强的道理都不用多讲了。许多网友因此记住了此文。
再比如《许国亦可许卿》,中心思想是松拜边防连的家属安居,这么大的口子如何撕?快评上来就讲了一件事:昨观电影《建党伟业》。蔡锷与小凤仙在火车站生死离别时噙泪长叹:“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接下来,笔锋一转:然而,看了松拜边防连“爱边防与爱家庭一个都不能少”的幸福故事后,蔡锷和小凤仙是否会羡慕不已:“许国,亦可许卿。”看看,一个故事就很轻松、很轻巧地把想说的说干净了!
人们常说,这个世界变化快。变化快了,视觉有什么变化呢?那就是变化越快,界限越模糊(坐高铁时,望望窗外就知)。也就是说,文体和文体之间,新闻与评论之间,并没有非此即彼的绝对分野。“要要要”的八股体,为什么没有几个人想要,要害是把“评论”前的“新闻”二字丢掉了。
这两年写《两会观察》,最大的一点感受是——评论员要跟记者抢新闻。因为两会新闻大都是观点新闻,记者首先在跟评论员抢观点。2011年,我抢到了《军人的幸福》这个新闻,第二天孙晓青社长就指示采写一个头版头条。2012年,我在总参、海军分组讨论上,抢到了《直面“蓝色之问”》的新闻,海军的几位领导见面都问是谁写的,有的还在文章上面划满了红杠杠。
总而言之,评论也要学会讲故事,善于“抖包袱”。通过说事顺便把理说清楚了,写的人省事,读的人省心。
辞书:评论的辞典功能
信息爆炸时代,最不值钱的是信息,最值钱的也是信息——当然是那些经过过滤筛选有用的信息。
对评论而言,提供信息跟提供观点一样重要。因为只有独家的信息,才能支撑独到的观点。用什么样的信息来诠释观点,最能看出作者的学识涵养,特别是专业素养——说内行话,还是外行话。
我们常说,这个人就会“掉书袋子”。但反过来想想,这年月别说会不会“掉书袋子”,就连有“书袋子”的人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来!所以说,在大师不大、阅读浅表的当下,有“书袋子”你尽管掉,最好当一部百科大辞典,读者稀罕啥就掉啥。
巡礼第18站,新闻稿是《居延海:沙漠里的“十亩江南”》,讲的是官兵为环保做贡献。评论如果就事论事,不是画蛇添足,就是隔靴搔痒!凭何而论?作者抓住“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的“居延”二字,做足用典功课。从《史记•匈奴传》“(汉)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城居延泽上”,到卫青、霍去病饮马居延、大败匈奴,从李白“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的千古吟唱,再到作者的深情喟叹“弱水流沙居延泽,冷月边关报国心”,读者在400字之内阅典无数,也就不难体悟“兵是大漠的眼”。
巡礼第24站,说的是梧桐沟边防连抓学习的事,老瓶如何装新酒?一晚苦思未果。清晨下楼,突发奇想,要是能找到一位莽将善读书的典故,岂不快哉?上网一查,邓拓在《燕山夜话》里,果真写过一篇猛将张飞“喜画美人,善草书”的文章,并且明代《话髓元诠》和清代《历代征话录》等典籍,皆能找到出处。
但是,仅有此典,尚嫌单薄。作者又反用一典,开一代词风之先的辛弃疾,文武双全,勇冠三军,21岁时参加抗金义军,曾率领五十多人,袭击敌营,把叛徒押解回建康朝廷,名重一时,“壮声英概,儒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
行文至此,“笔锋所指,即为剑锋所向”也就无须赘叙。
战书:评论的杂文特性
评论不是平论。
在1958年第13期《新闻战线》上,胡乔木以“本刊编辑室”的名义发表了一篇《关于评论写作的几个问题》,其中就狠批了“平”字:“文章最大的特点就是平原——平铺直叙。许多社论都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这一二三四又不是四层楼梯,而是平原上的四道线。”
胡乔木是从文章的布局谋篇来讲的,其实“不平”当另有深意:鸣不平,抱不平。两下相较,布局之不平,不过末而已。当下各媒体的评论版以及网上论坛,为什么会成为香饽饽?不是文字有多优美、结构有多新奇,而是路见不平、好抱不平!
军事评论姓“军”。没有火药味,只有香水味的评论,与“军”字何干?快评《向“倒适应”说不》发表后,军报记者部主任刘声东第一时间发来短信:“今天的快评大快人心!”所谓“大快”,指的就是直陈胸中不平事,对不正常的“倒适应”现象大声说不——高雅的要适应庸俗的,正直的要适应谄媚的,谋事的要适应谋人的,变革的要适应保守的……
此外,《回得去的地方叫天堂》、《各人自扫阶前雪》、《哥不能只是个传说》、《最可怕的是“仇近”》等,亦求快刀斩乱。
国书:评论的外宣思维
作为中央军委机关报,什么文章最能引发强震效应?——国际评论!
世纪之交台海局势紧张之时,解放军报发表的《实力救不了李登辉》、《台独即意味着战争》、《中国主权不容侵犯》等评论员文章,及时表达了中国军方的鲜明立场和态度,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新闻奖一等奖作品,至今读来感奋不已。
评论不仅要吃透上头、下头,还要兼顾里头、外头。在全球化视域下,外头是不得不顾的大头。一支军队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置于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
中国有着世界上最漫长的边海防线。边海防防啥?防豺狼防强盗!边关八万里,快评八万言,就是要给觊觎者划一道红线,谁踩红线谁挨揍;就是要给国人划一道防线,没有这道防线,谁也别想睡个囫囵觉!
在回应中国威胁论时,作者引用了两位世界名人的一次著名对谈。池田大作直截了当地问:“作为将来的一种可能,中国也许会统治世界而使其殖民化。”汤因比回答说:“只要不首先侵犯中国,中国是从来不先发制人的。近代以来,鸦片战争、中日战争、朝鲜战争以及迄今和中国有关的战争,无论哪一次都可以叫做自卫战争。”用别人的话封别人的嘴,是否比信誓旦旦地说“中国即使将来有一天强大了,也不会称霸”强得多呢?
(作者系解放军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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