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市委书记的文化自觉
河北省第七届农民运动会结束有些日子了,但憨态可掬的大会吉祥物“豆娃”依然在霸州街头随处可见。以燕赵大地最常见的黄豆、红豆、黑豆、绿豆为原型设计,四个豆娃手中分别持有毛笔、书卷、京胡与温泉的标志,寓意正是霸州这些年着力打造的“翰墨之乡”、“词赋之乡”、“戏曲之乡”与“温泉之乡”的文化品牌。一个占地800平方公里、人口不过60万的县级市,打造文化品牌竟有如此之大的手笔,令人瞩目。从“四乡”建设到最新提出的“四城建设”,从两年一届的“文化艺术节”到遍地开花的群众文化活动,谈起霸州文化建设的热情与成就,以及十七届六中全会勾勒出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美好图景,霸州市委书记杨杰深有体会。文化建设工作要重传承,也要图创新
记者:霸州连续15年获得“全国文化先进县”的称号,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成果很显著,文化设施建设尤其引人关注。在你看来,其中有哪些经验值得总结?
杨杰:“十一五”期间,霸州文化建设最重要的支撑,就是植根于群众中间的浓厚的文化氛围,我们称为文化自觉。霸州大规模启动文化设施建设是从2005年开始的,当时我们财政收入7个亿,有人认为,我们这点实力,花一两个亿建个博物馆,花几千万建个大剧院,究竟有没有必要?当时我说,很有必要。为什么?老百姓居家过日子,没有一个家庭会等到成了百万富翁之后,再送孩子上学,一定是只要能吃得饱饭,甚至在吃不饱饭的时候,也要挤出钱来送孩子去上学。我们要有这个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源于文化自信。中华文化里有太多的好东西,值得挖掘,也需要传承。汤显祖和莎士比亚是同时代的人,距今都有400余年,莎士比亚受到足够的尊重,汤显祖在中国13亿人里又有多少人知道?再比如说我们的文字,作为传承民族文化的载体,每一个字都有典故,都可以出一本书。在电脑越来越普及的今天,我们还是要重视文字书写,把它作为一项工程来抓。十七届六中全会的主题定得太好了,文化事业、文化建设就是要作为大事来抓。
记者:现在我们对经典文化的尊重不够,尤其是经典文本,它们是整个民族文化的精华,它们的传承之路不能断。因此,文化建设工作某种程度上也是文化传承工作,是要带着责任感去做的。
杨杰:的确,因为霸州“月月唱大戏”的活动,我接触到一些老艺术家,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强烈的民族文化传承的责任感。他们都很忙,但依然非常乐意带学生,而且主动说,你过来学,我不要报酬。动机很简单,只想把好东西传下去。文化自觉,不是口头上重视文化,而是要上升为政府和干部的一种使命与责任。政治、文化、经济、社会四位一体并行不悖,哪一项抓好了都是互相促进,但是民族长盛不衰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文化。
霸州在文化上有许多值得骄傲的地方,自古有许多戏班和剧社,也出了不少名家,霸州的历史文化你们可以去胜芳古镇看看,这个镇今年的财政收入预计超过10个亿,是我们市经济的重要支撑,更是霸州文化的一张名片。县域的竞争最后往往落在了文化的竞争上。当然,跟苏州、绍兴这样一些最负盛名的历史文化名城相比,我们的历史遗存、文化积淀就太短、太少了。文化积淀就像树的“年轮”,当代人与其埋怨前人,不如现在就从文化年轮的第一圈开始做,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
公共文化服务要创品牌,也要“养”观众
记者:我们看到霸州在提出建设“戏曲之乡”的文化品牌后,先后建成了李少春纪念馆、李少春大剧院、中华戏曲大观园等,还围绕这一品牌策划了“月月唱大戏”等文化服务项目,这些设施和服务的效果怎么样?
杨杰:“月月唱大戏”是2006年开始实施的,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唱大戏”邀请的都是国家级的、省级的一流院团,以京津两地为主,京剧、评剧、梆子、昆曲、话剧、芭蕾、音乐会各种艺术样式都来过。一些院团还将他们新戏的彩排也搬到这儿,我们免费提供剧场,观众免费看戏,一些戏迷告诉我说,看彩排比看正式演出还要过瘾。除了“月月唱大戏”,还有“周末小剧场”和“天天办画展”。我们的数字电影院每天晚上能放映好几部电影,最高票价不超过20元,70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费看电影,学生在周末也免费。此外,我们每个村、街每个月都要保证放映一场电影,霸州383个村、街,一年能放映四千六七百场电影呢。
记者:文化产品离不开市场,可市场的作用是双重的,一个城市文化氛围的营造,仅仅依靠市场调节的话,是否会有盲目性?
杨杰:市场调节也不能是什么赚钱演什么,政府不能放任自流。我们还是要倡导民族文化,支持国有院团的发展,特别是年轻演员的成长。因此我们更倾向于邀请年轻演员来演出,他们在大城市很少有演大戏的机会,而没有舞台实践是成不了大家的。唱大戏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满足了当地百姓的文化需求,又支持了国有院团的改革。院团改革的目的是为了放手按照市场的模式去做,但是市场在哪里?市场在基层。所以我们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培育市场,为院团改革提供良好的市场氛围。有老艺术家问我,霸州为什么不建自己的剧团?坦率地讲,第一我们养不起,第二我们留不住人才。与其花很多财政经费养一个二三流剧团,还不如把剧场建好,筑巢引凤。这样,国家京剧院、北京京剧院、天津京剧院都可以到我们这里演出,他们某种意义上都成了霸州的京剧院。我们培育市场,院团创作精品,这是一个责任分工。说到底,要认清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小题大做”也好,“无中生有”也罢,都是这个道理。
群众文化需求是出发点,也是落脚点
记者:在霸州我们感触最深的就是老百姓对文化活动的热情,当地的农民诗社、农民剧团、书画协会以及各个村、街的文化活动都有声有色。“撂下锄头就写诗,丢下碗筷去唱戏”,文化已经深入到大家的生活之中了。
杨杰:文化自觉说起来似乎是党委政府的事,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前提是群众的文化自觉,真正的体现在社区、农村、企业文化站点的文化自觉,它的强烈程度,直接反映着这个县域文化发展的态势。党和政府的责任就是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而群众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所体现出的需求是不同的。上世纪80年代初期,最突出的就是温饱问题,所以群众的第一需求就是挣钱。但是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之后,全国、全省、霸州全市的经济总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是吃得饱、穿得暖之后怎样追求生活品质的问题,这就是精神文化层面的需求。现在的基层老百姓有需求,文化艺术界的专业人士有创作欲望,但是二者结合不起来。为什么?我们常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文化领域同样如此,现在生产关系不适应文化生产力的发展,甚至制约了它的发展,所以文化体制机制改革势在必行。
记者:照此看来,文化自觉并非孤立存在,只有群众所想与政府所急真正“合拍”,才可能碰撞出文化建设的火花。
杨杰:这一点在霸州反映得非常突出。十几年来,历届党委政府一步一步地抓文化,这里面有个重要的基础,就是群众有非常强烈的文化需求,历史上霸州老百姓的文化活动参与程度、文化意识普及程度就比较高。各级党委政府能够敏锐地感觉到群众的需求是什么,群众的需求是我们工作的出发点,满足群众的需求是我们工作的落脚点。出发点、落脚点都对上号了,这事就能干成,老百姓就支持。比如当年政府提出恢复胜芳古镇建设时,当地许多七八十岁的老人都积极参与其中。座谈会上,工地上,他们都跟着献计献策,征集博物馆文物时,也无偿捐献珍藏几十年的文物。所以说,基层的文化氛围、群众的文化需求,只要我们找准了、抓对了,老百姓就一定会拥护。假设现在还是把文化建设停留在做政府的表面文章上,即便花费了大量资金,老百姓来看,也不过是建了一个壳:第一,没内容;第二,内容和“我”不对号;第三,门是关着的,“我”进不去。所以,不能仅仅满足于谋划一个大题目,而是要考虑如何更好地组织活动、形成机制、建设队伍,来保证它最有效、最灵活、最便捷地运行,这也是我们正在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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