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小小说:老秘书的苦乐人生
本帖最后由 老秘书 于 2011-11-9 21:52 编辑老秘终于坐上了令人垂涎的局办公室主任这把交椅,秘书干了二十多年的他,姓氏大号恐怕大多被人淡忘,人们都管他叫老秘。这不,今天上班,同事们要叫他“秘主任”。
老秘身材瘦长,生性谦和寡言,鼻梁骨上总镶着一副连睡觉都不愿取下的老式的深度近视眼镜儿。每逢礼拜天、节假日,妻总闹着要逛街,老秘却自顾走路,待他回头看时,妻在老远处站着一动不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妻子。妻子若用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每每像触电似地猛将胳膊抽出;妻索性在他脸上亲一下,他窘促得半天都不敢抬头。为此,夫妻俩不知闹了多少别扭,妻说他窝囊废,没有点男人样儿,老秘总是习惯地推一下眼镜儿:“那为啥要跟我?”妻揶揄道:“嫁不出去呗!”
令老秘难以置信的,是突如其来的任命通知。今天一上班,人事科便通知他到新的岗位上工作。老秘接过任职决定的红头文件,显得不知所措——太快啦!今天才星期一。他清醒地记得是上周六才送的东西。
当年,老秘大学毕业分配到局里,抄抄写写,手脚麻利,深得老局长的青睐,同事们都认为办公室主任非他莫属。正当他准备一展宏图之时,老局长却因“健康原因”退居二线,原来的副局长成了局长,宣布的主任并非他老秘。同事们私下说他没有官运,妻埋怨他事先没有给原副局长送礼,后来干脆骂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儿,闹得夫妻几天都没有搭腔。如今,局里同事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或升或调,唯独他是“老字号”。有时局领导外出,他被临时任命为首长,为了不得罪同事们,忙得开的事,老秘尽量不让他们沾手。有一次,局里来了客人,手头没有烟,便让新秘书买两包,新秘书不情愿地往外走,嘴里却嘟哝着:“头上无冠儿,撑着想打鸣儿,不就是毛儿比我长点吗?”同事们一阵窃笑,老秘只得把气往肚子咽。事情传到妻子耳朵里,她的气都不打一处来:“你又不是当官儿的,凭什么指手划脚让人家干事儿!噢,领导叫你负责,狗屁,有本事你当真官。你就没听见别人背地里咋议论你的,‘拿着酒瓶当炸弹’,你也不掂量掂量,别整天闲着没事儿吃饱撑的。洗衣服去,这才叫负责。”老秘习惯地推了一下眼镜儿,径直向洗衣机走去。
是啊,老秘我干了这么多年,真就这么不如人,同事们的冷嘲热讽,妻子的冷眼相待,咳,我老秘得混出个人样儿。
与老局长相比,原副局长“开放”的词儿谈得较多,老秘的文章也“搞活”了不少,鞍前马后没少出力,并赢得了原副局长的赞赏,机遇再次降临到他身上。然而,原副局长却由于“经济问题”被撤职查办,老秘的心一下从头凉到脚跟,整天恍惚,日渐憔悴。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安慰道:“我看你不是没有官像,而是你没有‘经济头脑’,没给人家烧香,如果早送东西。你早提起来了。这次不管谁来当局长,你也去搞点‘感情投资’,只管送,即便不收,也能留个好印象。我说啊,就最后一次,如果混不上去,咱认命喽——没那福分。”妻搂住老秘那干枯的脖子,听着他的心跳。老秘推了一下眼镜,点了点头。
新局长周六上任,一番训话后,便决定星期天召开特别会议。下午,新局长准时下班,老秘尾随其后,跟踪至一住宅小区,老秘见一老大娘将手里提着蛋糕的新局长迎了进去。老秘记住路线,急忙返回家中,提着事先准备好的滋补品,乘天黑摸到小区,鼓足勇气一敲门,开门的是老大娘。
“……”
“你是…你找谁?”
“大娘,我是局长一个单位的。”
“噢,他刚走,你找他?”
“不,是…是局长让我捎的东西。”
“你贵姓?”
“叫我小秘。”
老秘说完硬把手里的东西往大娘手里塞,不容分说转身就走,耳边仿佛传来“小米,”“谢谢!”的字语。老秘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被人看见,他的脸有些发烧,觉得自己的行为近乎卑鄙。在他认为,送次礼一点不比写文章轻松。回到家中,妻详细询问神色慌张的丈夫,夸他开了窍儿,逗他“先侦察后投弹”,夫妻俩苦涩一笑,滚倒在床上。
老秘环视着窗明几净,昔日入内感到拘谨的主任办公室,心里浮起难言的滋味。他想到了妻子,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其实不然,如果早听她的,何至今日,妻子如果知道我当上了主任……老秘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窗外响起了鞭炮、锣鼓声,老秘职业性地冲出门外,与市双拥工作的负责同志寒暄握手,他接过客人手中鲜红的“表扬信”,让秘书当着同事们的面高声宣读:“新局长二十年如一日关心照顾革命烈属党大妈……就在前天晚上他还给党大妈送去了生日礼物……”
送走客人,老秘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沁满了汗水,他沉重地回到办公室,打开窗子,终于取下了那副镶在鼻梁上连睡觉都不愿取下的老式的深度近视眼镜儿,伫立很久很久……作者: 曾瘦人来源:《大众文艺》2011年第2期 本帖最后由 老秘书 于 2011-11-9 21:51 编辑
“老秘”出生在解放前夜,所以按照那个年代的惯例,革命的爹娘便生生给长着两个大苹果般脸蛋的“老秘”起了一个革命无比的名字。“老秘”和王朔一样,在中国最红的院子里长大。“一家子,一家子,一院子,一院子,男女老少都是共产党”,“老秘”的爸爸和王朔的爸爸一样,也是一“绿军装”(不对,应该是王朔的爸爸和“老秘”的爸爸一样,“老秘”可比王朔大多了),可“老秘”的妈妈不光是一“呢子大衣”,还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慈祥、最心地善良的妈妈(这是“老秘”的原话),不过即使不说,俺也能猜出来,因“老秘”就是一个心地善良,心态健康、极阳光的人。
“老秘”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像是天天出门捡宝贝似的。其实“老秘”已经退休,现在纯属发挥余热,也叫二次上岗。早年的朋友都旅游的旅游,玩票的玩票,只有她因为负担太大,还要出来“打拼”,所以友人都很心疼她,只有她自己却丝毫不以为苦。每天见到阳光便灿烂;见到花儿便欣喜;见到猫狗便要逗逗;见到小孩子便能摸着嫩嫩的小手跟着走出二里地。远在德国的女儿深知她的“癖好”,时不时会醋兮兮地打来电话,“警告”她别总“招猫逗狗”。
“老秘”不光自己高兴,还总能把别人也传染高兴了。和“老秘”聊过天儿的人都很惊异于她的感染力。因“老秘”总不“装修”自己,所以颇给人以其貌不扬的感觉,可一旦和她聊起天儿来,就会惊异于她的淡定从容、善解人意、平和内敛。老秘知识面宽,又紧跟时代,什么上网啦、MSN啦、论坛啦样样玩儿得溜,又和她那个时代的人犯一样的“毛病”:把国际大事当自己家里的事,什么美伊战争啦,台湾大选啦,说得头头是道。记得9·11的当晚她就给我打电话,我初时不信,谓之造谣,可第二天便满世界9·11的报道了,原来是她纽约的朋友给她发的消息。“老秘”很像开复博士笔下的主人公,善于倾听、交流,能从诸多混乱零散的叙述中很快地理出头绪来,帮你找到问题的核心。估计徐小平“老人家”见她后,肯定会惊呼“女小平来了!”
“老秘”爱读书。初识她时,我好文学,她好传记和哲学,颇有些“水火不容”。可日子慢慢地沁过来,我影响了她,她也改变了我。 “老秘”还喜欢音乐,虽不会吹拉弹唱,可鉴赏力很高。所以,不是今儿勾搭勾搭她做指挥的“狐朋”,就是明儿骚扰骚扰她做首席的“狗友”。然后免费的音乐会门票便会飘过来。“老秘”常戏称自己是保利剧院里最“朴素”的观众。
说了半天,倒忘了讲“老秘”这一称呼的由来了。
几年前,我和“老秘”来到同一个单位工作。一不小心,俺成了她的“顶头上司”。“老秘”是工科出生,所以我颇有些瞧她不起。工科的人还不是像卓别林一样,都是些见到螺丝就想拧的主!(哈哈,这话传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呢)。可后来的一件事儿却让我对她刮目相看。那是一年末,我又被工作总结折磨着。闷闷地写完了,懒得再改,便把底稿顺手扔给“老秘”,让她看看落没落下什么工作。没想到“老秘”接过来便惊呼道:“你这写得叫什么呀!”于是也不待我同意,扯过笔来便在上面疾书起来。等底稿回到我手上时,只见上面一片片的红字、红圈和红点,霎时我的耳边响起震天杀声,眼前也仿佛一队队“红色起义军”呼啸而来。不过平心而论,“老秘”改得确实不错。“老秘”是文革前的“老高二”,文字功底强,又有工科人的严谨,正是我这“的地不分,逗句不分”人的克星。自此不论总结还是计划,“老秘”都要改上一把。后来我随手写点小文,拿给“老秘”看,“老秘”同样惊呼道:“怎么这样的东西你写得倒好!”然后怒气不争地摇摇头道:“好钢不用在正地方!”。不过改还是要改的,“老秘”现在得了“后遗症”,如小蜜蜂一般,见了花朵就要蜇一蜇,“老秘”现在见了我的文字便要改一改。不过“起义军”的人数却在不断减少,偶尔没有时,我便要猛摇“老秘”的肩,大叫:“拜托,认真点儿啊!”看来我也得了“后遗症”,“老秘”如不找点问题出来,我便不踏实。白居易改诗有老妪,我总戏称“老秘”是我的老妪,“老秘”嫌老妪难听,便自改为“老秘”。“老秘”说:“现在都流行“小秘”,咱创新一把,做你的“老秘”吧,咱一老一小一直“蜜”下去”。其实这也是我的期望啊!
“老秘”应聘
人物:
老人 ———————————— 曾经当过保姆的老妇人
李小姐 ——————————— 某公司人事部经理
经理 ———————————— 某公司总经理,老人的儿子
场景设计:
当中一张办公台,侧摆一长沙发。
[李小姐正坐在办公桌后办公。
老人 (摇摇摆摆,哼着歌〈歌曲《外来妹》的调〉上):一样的天,一样的我,
我们是打工妹……(抬头看)哟,是这儿了。(走近李小姐)小姑娘,
你好哇。
李小姐 (抬头,愣了一下)大娘,您找谁?
老人: 俺不找谁。
李小姐:那,您有啥事吗?
老人: 俺……(害羞地一捂脸)俺……(又捂脸,羞涩地)俺是来应聘的。
李小姐:(不解地)应聘?大娘,您来应聘啥职位。
老人: 俺哪,卫生、公关、文员……
李小姐:您都行?
老人: 俺都干不来。
李小姐:那您是……
老人: 俺是来当那个秘书的。
李小姐 (一愣)秘书?(笑)哈,哈,哈。
老人: 笑什么?笑什么?你们公司不是在报纸上登了广告,要招什么女秘书
吗?
李小姐:(笑犹未尽)大娘,您就别开玩笑了。您这年纪……
老人: 俺这年纪?俺这年纪怎么了?俺老婆子眼不花,耳不聋,抄抄写写,打
电脑,俺都会。
李小姐:(惊讶地)您会打电脑?
老人: 咋不会,二十一世纪不会电脑,能行吗?
李小姐:大娘,看不出您还懂这么多。
老人: 嘿嘿,这有啥。电脑那玩意,其实也不难。手里抓着个月牙牙,往那上
面的按钮只管按,那些飞机什么的就轰叭,轰叭地炸开了,真带劲。
李小姐:(哭笑不得)大娘,敢情您说的是打游戏机呀?
老人: 游戏机?这叫游戏机?哦,对了,我还会那个什么五什么的……
李小姐:您会五笔?
老人: 对,就是五笔。要不你拿白色的,要不你拿黑色的,看谁先排成五个一
行。
李小姐:啊!五子棋呀!哎哟,大娘,您这不叫会电脑,您这只是玩游戏。
老人: 我看跟那电脑差不多,都得带着台彩电。
李小姐:那叫显示器。
老人: 就是,尽受气,那第一关我到现在还没有打过呢。
李小姐:大娘,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家了?
老人: (不高兴地)你叫我回家,可还没说要不要我呢。
李小姐:大娘,就算您真懂电脑,可您这年纪,也不适合呀。
老人: 年纪有啥关系,俺小秘当不了,当个老秘总还可以吧?
李小姐:(哭笑不得)这……
老人: 秘书吗,俺懂,一要能喝,二要能跳。
李小姐:大娘,您能喝?
老人: 不是吹牛,俺年轻那阵子,一餐喝它斤把两斤眼都不眨一下,直了。
李小姐:那现在呢?
老人: 现在?八两、一斤还能对付。
李小姐:白酒?
老人: 汽水。
李小姐:嘿!
老人: 没事,没事,这酒俺还可以再练练,这跳舞,俺可是绝对没有问题。
李小姐:(笑着摇摇头)……
老人: 你不信/俺跳给你看看。(活动起手脚、腰骨来)多会没跳了,得活动活动。你可看好了。(嘴里哼着曲,扭起了秧歌)怎么样?俺这身板还灵活吧?哎哟。(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李小姐:(忙上前扶)哎呀,大娘小心!
老人: (揉着腰)哎哟哟,你这地板也太滑了点。
李小姐:(笑)大娘,您没事吧?
老人: (强打精神)没事,俺会有什么事,俺这身子好得很。(挣扎着站起来)
哎哟。(又跌坐下去)
李小姐:大娘,您老可别闪着腰了。
老人: 没事,没事,(艰难地站起)想当年,俺可是咱村中的一枝花,那舞跳
的。哎哟……
李小姐:大娘,来,我送您出去,打个“的”,回家好好歇会。
老人: (不满地)怎么?你这是给俺下逐客令咋地?
李小姐:我……大娘,这工作真的不适合您。您说您吧,年纪也大了……
老人: 俺是老当益壮。
李小姐:反应也不如以前了……
老人: 可我慢工出细活。
李小姐:电脑也只会打游戏……
老人: 俺还会下五笔……不,五子棋。
李小姐:而且,也没有工作经验。
老人: 谁说我没有工作经验了?
李小姐:(将信将疑)您赶过秘书。
老人: 秘书我倒没干过,可我干过类似秘书的工作。
李小姐:类似秘书的工作?
老人: 实话跟你说了吧,俺可是咱们村第一批进城打工的打工妹之一。
李小姐:那您是干……
老人: 保姆。
李小姐:保姆?这怎么会是类似秘书的工作呢?
老人: 相同的地方可多了。你说说秘书要干些啥活?
李小姐:秘书哇,要能帮老板准备好需要的文件。
老人: 干保姆要能帮主人准备好每餐的饭菜。
李小姐:秘书,还要能帮老板安排好工作的时间。
老人: 俺给小孩子安排吃饭、睡觉、学习的时间也从不含糊。
李小姐:秘书还要善于处理好各部门的关系。
老人: 这俺最拿手。主人家有啥吵架、怄气的,都得俺出面给和和。
李小姐;大娘,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老人: 俺看就没啥区别。今天,你要不招我的聘,俺就不走了。(在沙发上坐
下,脸撇在一边)
[李小姐有点不知所措。
[经理打这电话上。
李小姐:总经理,您看。(指老人)
经理: (一愣)怎么回事?
李小姐:(低声地)她说,她是来应聘女秘书的。可她那年纪……我好说歹说,
她硬是不肯走。
经理: (沉思一下)这样吧。(从袋中掏出钱)看来这大娘是缺钱使,你就将这
钱拿给她,让她走吧。别难为她。
李小姐:(犹豫)这……
经理: 还是我自己去吧。(走近老人)大娘。
老人: (身子抖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怎么?连你也叫我大娘?
经理: (吃惊地)妈,是您?您,您怎么……
老人: 我怎么来了是不是?
经理: 哎哟哟,我的妈耶,您不在家歇着,跑我这开啥玩笑吗?
老人: (一本正经)谁跟你开玩笑了,俺是来应聘你的秘书的。
经理: 妈,您看您,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哪有您这么大年纪的秘书的。
老人: 年纪大就不能当秘书了吗?
经理: 那当然。您看哪个单位的女秘书不是又漂亮、又年轻、又能干……
老人: (怪调地学着经理的话)又年轻、又漂亮,呸!我看那,你不是想找
秘书,是想找“小秘”。
经理: 妈,您想到哪里去了。
老人: 这社会上不是有人说,什么:握着老婆的手,左手换右手,握着情妇的
手,身子像喝酒,握着小秘的手,激动又颤抖,握着女同学的手,只恨
当年没下手。
经理: 妈,瞧您说哪去了。
李小姐:(捧一杯水上)大娘,您老先喝口水。
老人: (接过)谢谢,谢谢,你这位大闺女还不错,人漂亮,心也好。
经理: 这是我们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李小姐。
老人: (端详李小姐)哟,你也是个经理呀。俺看她又年轻、又漂亮、又能干,
还以为是你的“小秘”呢!
李小姐:(害羞而尴尬地)大娘,您……
老人: (醒悟地)哎呀!瞧我,说错了,说错了,是秘书,秘书,呵呵。
经理: 妈,看你,差点侮辱人家李小姐了。李小姐,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李小姐:不要紧。其实大娘也不是有意的。
经理: (手机响起,接听)喂,您好,对,我是,你们先安排一下,我过一会
再去……
老人: (打岔,冲经理)他正跟他未来的女秘书谈话呢。
经理: (瞥一眼妈,继续讲电话)没什么,是一个客户……
老人: 我还成了客户了。(冲经理)俺是他妈妈公司的董事长兼饲养员。(冲李 小姐)你们总经理,就是我饲养出来的。
经理: 好,我很快就到。(收起电话)妈,您瞧,我还有工作忙着,这样好不
好,我叫李小姐送您回去。
李小姐:(趋前)大娘,走,带我上您家坐会,行不。
老人: 先等等,我的总经理儿子,你先得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我这个女秘书。
经理: (不耐烦地)妈,您在家住得好好的,干嘛还要出来当什么女秘书嘛?
老人: 我在家呆着不舒服。
经理: 不舒服?(紧张地)妈您哪不舒服?
老人: 我心里不舒服。
经理: 那,我马上叫辆车送您上医院检查一下。李小姐,麻烦你给我司机打个
电话。
老人: 不用了,俺这病呀,医院看不了。
经理: 那您是……
李小姐:我看哪,大娘,您是在家呆不惯,是不?
老人: 大闺女,还是你懂俺的心啊!俺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经理: 呆不惯?妈您别逗我了,咱住的那地方可是咱这环境最好的、最漂亮的
别墅区。而且,我不还给您请了五个保姆服侍您吗?
老人: 饭也不让俺做,衣服也不用俺洗,扫个地也要怕俺闪着腰。俺哪有这么
金贵,你别忘了俺以前是干啥的。你请那五个保姆,俺就留了一个给俺
读读报纸,其他那四个俺都让他们回去了。
经理: 我怎么不知道。
老人: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咱家后花园的花全让俺给锄了。
经理: 什么?那花可全是名贵品种啊!
老人: 再名贵也只能看不能吃。
经理: 那您拿来干啥?
老人: 俺给种了些葱啊、蒜啊,对了,还有韭菜。韭菜饺子可是你最爱吃的。
经理: (哭笑不得)妈您干了大半辈子保姆,现在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干啥
还找这份罪?
李小姐:是呀,大娘,您服侍了人大辈子,也该让人服侍服侍了。
老人: 唉,俺劳动了一辈子,要我现在啥活不干,俺闲得慌。
经理: 我不是给您买了游戏机、卡拉OK吗?
李小姐:大娘,您不是说您游戏机玩得特好吗?
老人: 嘿,别提你那游戏机、卡拉OK了。打飞机没打着,两眼睛倒花了;唱
卡OK,按说是俺拿手好戏。想当年,咱村山歌比赛,俺还得过第三名,
虽说那阵就三个人参加,可也总算得过奖吧。
李小姐:看不出大娘还是山歌能手呢!
老人: 可是怎么我一卡拉,那小区的保安就找上门来了。
经理: 怎么?
老人: 叫我不要半夜杀猪。
经理: 嘿!
李小姐:嘿!
老人;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经理: 那您可以串串门嘛。
李小姐:找其他老人聊聊天,打打牌。
老人: 串门?拉倒吧。上人家那一敲门,人家隔着那门上的小洞洞就问开了:
谁呀?干什么的?有什么事?整个审犯人似的,就是不让我进屋。
李小姐:经理,现在社会上有一种新的职业,就是陪人聊天,我看,是不是可以
专门找一个人来每天陪大娘聊天。
经理: 我看,敢情好。妈您说呢/
老人: 其实,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更想你,你说是不?他们想的可是你陪他们聊
天,不是别人。
李小姐:(点点头,有些动容)大娘,我懂。
经理: 妈,这些我怎么会忘呢?为了在这座城市站稳脚,我听您的话,不管多
苦多累,我都要抽出时间读读书,还上了夜校。后来还通过了大学本科
的自学考试。
老人: 是呀!你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来的是多么地不容易呀!
经理: 是这片土地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这片土地教会了我在社会中生存的技
能。
老人: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李小姐:大娘,我们经理工作可勤奋了,天天来得早,走得晚,双休日还要读研
究生课程,他时常告诫我们说,现在的社会,没有知识就会被淘汰。
老人: 哦,儿啊,你怎么没跟妈说呢?
经理: 我……我想等读出来再跟您说,给您一个惊喜。妈您不是说过,咱外来
工要有自尊,首先要自强吗?您不会怪我吧?
老人: 怪你?干嘛要怪你,俺高兴呢!呵呵。好了,俺也该走了。
经理: (不相信地)妈,您这就走啊?
老人: 怎么?你还想俺留下来做你的女秘书啊?
经理: 我,我……
老人: 唉!你以为俺真得想当你的秘书啊?俺是在家闲的慌。自从你当了总经
理后,成天住在公司,难得回一次家,就算回来了,也是匆匆忙忙,
跟娘说不上几句话。连家里你请的保姆少了四个你都不知道。特别是
这段时间,连星期天都不在家过了。我还当你忘了俺这个妈了?昨天,
家里的小保姆读报纸,说你们公司招秘书,俺一想不开,干脆,俺来
做你的秘书,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经理: 妈,是我不对。
老人: 傻孩子,你有正经事要做,妈不会怪你。
经理: (拿起手机)喂,张主任,今天的会面,你给我另外安排个时间……
老人: (严厉地)你这是干啥?
经理: (捂这话筒)我想陪您好好聊聊。
老人: 你给我放下。堂堂一个大经理,哪能为了家里的私事影响工作。你忘了
你刚才说过的话了?
经理: (深情地)妈。
老人: 听妈的话,啊。
经理: (将电话重新放在耳边,缓缓地)不用了。
老人: 这就对罗。好了,俺走了。
经理: 妈,我送下您。
老人: 得了吧,你快去准备一下吧。
李小姐:大娘,我送您总可以了吧。
老人: (笑)行,行,大娘挺喜欢你的。
李小姐:(不好意思)大娘瞧您说的。
老人: 咱们走。
[两人下。
经理: (望着老人的背影,深情地)妈,今晚我一定回去陪您。
[音乐《常回家看看》响起。
易扬是机关资深老秘,在位时没混出啥名堂。退下来之后开始钻研李宗吾《厚黑学》,终于悟透其间门道,并对每一位前来求助的后辈内授机密多获成功。大器晚成的易扬开始声名大噪。
书生甲,中文系本科毕业分配到某局任文秘三年有余,整日沉溺于文字游戏不能自拔,导致每次提拔机会擦肩而过。求助于易扬,得知其单位仅有一位文秘实况后,易扬让其弄来病假报告,书生甲举家外出“治病”,未及半年,局长及办公室主任“三顾茅庐”,许诺的办公室副主任职位虚位以待矣。
书生乙,多才多艺,分管机关接待,苦于酒量太差,每回席上洋相出尽亦引发不了领导好感。易扬闻知,给其介绍两种酒。其一曰“105度”白酒,其二为“三箱”啤酒。每回客人入席,即大声吆喝小姐上此两种酒,客人闻之,无不色变,即刻控量,书生乙自此鲜有醉日。你道此二种酒为谁?“105度”真名为“百年糊涂”,“三箱”真名乃“三湘”也,易扬借题发挥,意在先杀客人下马威。
书生丙,虽少年得志任办公室主任,但一晃近十个年头仍无长进,且送礼无门,拍马无路,万般无奈之下遂将吃闭门羹后的礼物改送易扬求计。三日后,易扬给其一别墅地址,提示多接触里面一位女主人。书生丙依计而行,几经努力,终于得手,原来此系市内某高官“小蜜”。后书生丙平步青云,接下来高官出事,书生丙迅速与原配离婚新娶“小蜜”。事后,易扬每于街头遇见书生丙原配并目睹其孤儿寡母惨状,内心骤然长叹。自此闭门谢客,拒不出让其金点子了。▲
( 一 )
郑三和以前是教书的,改行当秘书是近十年的事,可以说是半路出家。教书那阵,三和没有出远门的机会。改行不久,他就尝到了出远门的滋味。在他看来,教书和从政就是不一样。调进县政府办的第二年,单位组织文字秘书去海南考察学习。郑三和本人不但参加了,老婆和孩子也搭他享了一回福。这次远行,有人管钱,有人管饭,有人买车票,有人联系住宿,这使得一向胆小怕事的郑三和省了不少事,这也是他毫不犹豫答应出远门的原因。照他的话说,如是这样 ,再远的地方也敢去 ,哪怕就是去美国和加拿大。
郑三和以为,象这样集体去外地考察学习的机会每年都会有的,哪知在县政府研究室里坐了五六年还没有轮到一回。挨到调政府办的第七个年头,才等到常务副县长罗和叫他去省城出差的机会。这次远行出差不比去海南 , 是他一个人,且是晚上十点多钟的火车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带着五千元现金。郑三和是在农村长大的,是一个被鬼故事就能吓得屁滚尿流的人 。这次一个人去省城,还真有些心怯。 在去与不去问题上,三和还真犯了难。去吧,工作几十年,还真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万一走错地方或是遇上坏人抢了钱怎么办;不去吧,那可是常务副县长亲自安排的,领导的命令哪有不服从的?他也很清楚,这次本来是轮不到他的,只因那位该出差的财政局副局长临时接到赴外县开会的通知,脱不了身,罗副县长是临时把这个差使交给郑三和的。在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办公室里埋头写材料的郑三和看来,这是领导对自己的青睐和信任,这也是他多年来想要的。也难怪三和有这种矛盾心理,他在单位呆的时间最长,年纪最大,可至今还是没有实际职务的副科级秘书。他想,现在领导开始重视自己了呢,还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看样子升迁有点谱了,不去是万万不可的。通过短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郑三和最后还是接受独自出差的任务 。
(二)
郑三和胆小怕事,除了有些先天性,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生怕做错事影响自己的仕途。自前任县长白汪永亲点将叫他改行到县政府来工作,他就立下了做个出色公务员的志向。当然这是从大处说的,从小处说,郑三和趁改行之机想捞个一官半职。可是,事与愿违,郑三和改行不到一年,县政府换届,看重他的白县长调市计生局任局长去了。天高皇帝远,管不上他了。新来的骆县长和政府办主任马良是外地来的,对郑三和并不看好。不看好是有原因的,一是对他缺乏了解,人品和才干无从知晓。二是郑三和年纪不小了,快四十的人,只比骆县长小几岁,比马主任还大几岁。有次,骆县长跟政府办秘书们一起用餐。政府办马主任在介绍郑三和时,对骆县长说:“这是小郑,经调室秘书,负责办文和材料综合。”骆县长听后笑了笑,面向着郑三和而眼看着马主任说:“比你还小?应该是老郑了吧!”说得马主任和郑三和都不好意思。在座的秘书们,先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相视一笑。从此,对郑三和“老秘”、“老秘”的,就这样在政府办里叫开了。三是郑三和的秉性太好性格太直,除埋头写材料之外,别无所长,不会说奉承话,不会献殷勤,不会表现自己,不会送东送西。怪不得私下里,全办人还喜欢叫他“四不老秘”。
(三)
在一大堆文字秘书里,“老秘”的年纪是最大的,但在所有秘书里面,他又不算是最大。有个秘书比他还大六岁,今年五十多了。因为来政府办时间久,这人老喜欢在新来的同事面前说,他是政府办的元老,光县长就见了六七个。这位秘书姓牛,是回城的下乡知识青年。说是知识,他也没多少文化,初中没读完。据他说:十四岁那年,正在县四中初一念书的他,被居委会主任叫出门外,说是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书就不用念了,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就去农村。第二天,他就从县城来到本县西夏乡,与当地贫下中农同吃同睡同劳动了。后来知青返城,他就被安排在县革委会办公室食堂,也就是今天的县政府办公室食堂。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他一直是个职工,单位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叫他牛“团长”,叫来叫去,后来的人都不知道他姓什么了。直到有一年,他才转干成了副科级秘书。当然,从伙食“团长”到秘书的转变,得益于政府食堂的倒闭。不是吗?做了二十多年伙夫的牛秘,由于县域经济发展和市场繁荣,全办的人要不就是城里购置了商品房自己做饭,要不就是到馆子里自行解决吃饭问题。就这样,政府食堂没一个人上门了,牛秘和另一个姓游的炊事员就没事可做了。游“团长”五十三岁又检查出有肝癌,提前内退了。伙食团里只剩下牛“团长”,而牛“团长”不一样,年纪也不是很大,食堂倒闭时也才四十七岁,身体又还十分硬朗。马主任为他的去留犯难了。继续做饭的营生,显然是行不通了,因为灶台没了,他没有了用武之地。调出政府办吧,又没有哪家肯接收。考虑来考虑去,马主任来了个折中办法,先改变他的身份,由职工变成干部,安排到秘书室,负责安全保卫,信访接待,还有就是协助会计出纳到政府所属实体或门面收收钱。转为干部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他满五十岁生日的当月,考虑到他政府办呆的时间实在太久,县委组织部也勉强送了他一个副科级秘书待遇。
(四)
跟牛秘相比,“老秘”郑三和就不同了。他是科班出身,二十二岁毕业于舞江师范。走上小学讲台不久,就开始参加省高教自学考试,四年后获罗白省师范大学中文大专文凭。二十八岁调本县一乡镇中学教语文。在中学岗位上,他一边教书一边自学还一边坚持业余写作,四年后又顺利获得北京师范大学中文本科文凭。三十三岁调舞江县一中教高中语文。刚教完高中二年级,就改行进了现在的单位。从教书匠到公务员,还算比较顺当。当然除了他自己有真才实学外,白县长的亲自提携也是顺当的关键原因。郑三和怎么跟白县长扯上关系的呢?说来还有些话长。白县长原来也是教书匠出身,从罗师大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郑三和家乡所在的乡镇中学任教。刚上初一的郑三和成了他教书生涯里的第一批学生。这是白县长与郑三和的最初交往。郑三和当上小学老师不久就参加了罗白省首届高教自考,在动员会上给他们做报告的就是已改行并且做了县委组织部部长的白汪永,会后,白汪永单独找郑三和说了些鼓励的话。在罗白县一中教书时,白汪永已是罗白县人民政府县长了,巧的是,白县长的儿子正好又在他班。在几次家访中,白县长对郑三和的文才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也得知了郑三和想改行的想法。郑三和教完高二那年夏天,县政府办正好需要一名文字秘书,就这样,三和就做了一名文字秘书。这一年,他刚好三十六岁。
(五)
到政府办上班的第一天, “老秘”郑三和就碰到了以前一同参加过自考也是教过书的涂笑。涂笑改行改得早,现在已是副主任了,是负责文字材料把关的,正好是郑三和的直接领导。在单位里,涂笑算是最年轻的班子成员,比三和还小七岁。见是白县长亲自举荐来的,涂副主任对郑三和很是亲切,还主动邀请他到他的办公室里坐。有次,郑三和到涂副主任办公室刚一落座,涂副主任就问起他和县长的关系来。由于初来衙门,不知深浅,郑三和也毫无戒备地讲了他跟县长的关系。自从这次交谈后,涂副对郑三和特别地好。工作给予关照不说,还主动递烟和开玩笑。郑三和也觉得涂副好,为什么好,郑三和也只理解为他们曾经一起参加过自考和同来自教育界。除涂笑外,政府办其他领导和工作人员,郑三和都不太认识。郑三和刚来的时候,住在政府大楼里办公的人,哪怕是政府办以外单位的人,见到郑三和的眼光是不一样的,有冷淡的,比如那位干了近二十年副主任科员才解决正科级待遇的老叶;有狐疑的,如刚被提升为政府办党组成员的小周;有羡慕的,如经历过四次公开招考才于去年进政府办当副主任的王进贤。县农办、县统计局、县经管局、县信访局、县人事局、县工业局、县物价局、县档案局等单位也是政府办公大楼的成员。在这些单位领导和工作人员的嘴里,郑三和无疑成了最多的谈资。有次郑三和路过县农办办公室门口时,就亲耳听到了这样的议论。甲说道:“政府办又来了位新秘书呢” 。乙回答说:“恩,我知道了,听说是县长要来的”。甲又说:“这个人不会呆多久的,肯定是乡长的人选”。乙接茬说:“依我看呀,他不久就会是乡党委书记”。也难怪他们这样议论。郑三和的调进的确与县长有关,但与郑三和的帅气也不无关系。郑三和虽然36岁了,但眉清目秀,皮肤白嫩,根本看不出是36岁的人。即使在政府办年纪最小的小刘面前也不显大。
(六)
白县长是在“老秘”郑三和来政府办一年半后去市里任职的,白县长在本县人县长期间,郑三和被安排为县长秘书。既是生活秘书,又是文字秘书。由于服务和参谋工作出色,再加之人缘好,如当时的政府办主任现在是县委统战部长的陈达、政府办常务副主任现在是县物价局局长的韩歌达以及分管文字工作的副主任涂笑等,常常有意无意在白县长面前提起郑三和如何地能干。郑三和来政府办一年零两个月后,经白县长的同意,办公室就把郑三和解决副科待遇的申请报告呈到了县委组织部。当月,县委常委会召开,最后一个议题是人事问题。按照这次的人事安排方案,县委办一位改行刚满一年的刘秘书调红鱼乡任副书记(实为乡长人选)、涂笑解决正科级待遇等人选没有什么悬念顺利通过。当组织部长介绍到郑三和的情况时,县委书记顾亲发话了:“郑三和才改行一年,解决副科的事暂缓一缓,以后要形成一个制度,凡进机关满三年才能考虑副科的事” 。白县长站起来,对顾亲说:“郑三和虽然进政办才一年多,但工作踏实肯干,再说年级也不小了,是否可以破破格” 。说完,白县长坐了下来。顾书记说:“各位常委,人大邓主任,政协彭主席,你们的意见如何?”顾书记说完就望着各位参会的领导。邓主任欠欠身子说:“可以考虑”。彭主席掐灭手上的烟说:“我同意邓主任的意见”。几个常委都闷着不做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白县长有些憋不住了,又站了起来,显然声音比以前要大:“顾书记,定个时限解决待遇,我也赞成,只是这个制度是现在执行呢,还是以后执行?”顾亲马上答道:“当然是现在执行”。县长又接过话,说:“顾书记,制度是要靠大家去遵守的,政府办郑秘书的事就缓一下吧,但请问县委办的刘秘书的事是不是也缓一缓呢?”白县长这一反问,是顾亲事先始料不及的。虽然自己跟白县长在工作中时常发生些磨擦,但白县长从不当着别人特别是常委们在自己面前使过性子,想不到白县长今天来这一手,该怎样答复呢?说刘秘书可以缓,不是打了自己的嘴?那可是自己先拍了板的呀。说刘秘书不可以缓,自己刚才定的制度不是放了屁么?会议开到这时候,会场气氛也就紧张起来了。在坐的人一时看看白县长,又一时看看顾书记,一个个用眼睛开着会。会场经过一段寂静后,顾书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望着对面的邓主任和彭主席,有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个事不用再讨论了,刘秘书就作为一个特殊情况,再说乡镇一级政府也需要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干部”。顾书记一落座,他的右边马上响起了“嘭嘭嘭”的声音,这是白县长拳击桌子发出的。紧接着就是县长发怒的嗓音:“顾书记,我老白从来不在你面前强过,你要这样不坚持原则,不把一碗水端平,我今天偏要跟你强一回,我的意见还是一样,要么两个都缓,要么两个都解决,你看着办吧!”结果,老郑的待遇和刘秘书任职问题都给缓下了。结果虽然随了白县长的愿,但有望升本县书记的他,两个月后却莫名奇妙地去了市计生局。还有让人想不到的呢,就在白县长去市里任职不久,县委办刘秘书还是下乡做乡长去了,而郑三和仍是一般秘书。
(七)
这是一个星期天,又轮到“老秘”郑三和值上午班。以往值班没什么电话,今天特别多。早上八点开门进值班室,刚把电话从门卫处转回来,办公室马主任就打来了电话:“喂,谁值班?”郑三和提上话筒答道:“是我,郑三和”。马主任说:“哦,你通知艾红九点钟到机要室等,有两个邀请函叫她盖章,今天下午,人大邓主任要带到省政府去”。放下马主任的电话,郑三和马上落实:“喂,艾秘吗?”艾红没有回音。郑三和又拨过去:“喂,艾红,我办公室三和呢”。艾红问:“什么事呀?老郑!”艾红终于回话了,不过声音懒懒的,好像还没起床。也怪不得她要睡懒觉,艾红才新婚不久,说不定这个电话正搅了她的好事了呢。郑三和这样想的时候,本不想再讲下去,真的怕影响她的造人运动,但主任的指示也不能不执行。郑三和说:“现在是八点三十了,你快点到机要室来,有两个邀请函.....这是马主任的吩咐”。电话那头,传来了艾红很不耐烦的声音:“好,好,我听到了”。郑三和刚把电话放好,“滴、滴、滴”,电话又响了。郑三和提起来一看,是常务副县长罗和的,罗副的电话号码,办公室里的人一般都记得住。郑三和问:“哎,罗县,我是郑三和呢,有什么指示?”罗副说:“三和,你用笔记一下,然后通知他们九点半到政府会议室开过碰头会”。罗副的话向来有些含混,郑三和很快拿来纸笔,把电话贴在耳孔边。他费了很大劲,才把罗副交代参会的分管民政的副县长、县人武部长、县政法委分管副书记及其维稳办主任、县民政局长、分管副局长及涉军专干、县公安局分管副局长及其政保股长、县信访局长等记了下来。接下来,就是通知这些人。星期天的电话很难打,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眼看离开会的时间不久了,还有两三个人没能联系上。打电话本是很轻巧的活,可郑三和感觉是在烈日底下干重活,前额上冒出了很多汗水。他知道,现在的领导是只要结果不要过程的,罗副县长和骆县长尤甚。郑三和开启了所有智慧,通过各种渠道才把几位未联系上的人给联系上了。民政局长是通过他的小车司机转告的,政法委副书记是通过发廊老板转告的,政保股长是通过一个牌友转告的。这下,应该可以歇息一下吧,郑三和这样想的时候,他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了当天的《罗白日报》。没看完头版的标题,桌上电话机的指示灯又闪开了。郑三和只得丢下报纸,重新拿起话筒:“喂,哪位?哦,是吕副县长呀,明天全省少儿体操选拔赛在我县体育馆举行?要县电力公司确保明天体育馆不断电!好的,我这就通知公司的冯总”。通知完冯总,郑三和感觉下面不舒服,他这才记起自己早想小便的事还没有做。跑到厕所,解开裤子拉链,东西还没有完全掏出,尿早射出了,结果手和裤裆都沾满了尿液。也许是因为打电话太多太急太久,没等尿尿尽,郑三和感觉肛门又缀胀起来,原来是屎也要临门了。幸好,墩位旁边的下水道管与墙壁的缝隙里,有一张废报纸夹在那里。郑三和把裤头解下,把尿到中途的尿暂时憋住,找了干净的蹲位蹲了下来,这样才把屎尿一齐给解决了。“滴、滴、滴”,郑三和手中的子机又响开了。一听,是办公室分管值班的副主任打来的,他叫郑三和打会议通知,三十六个乡镇分管食品和药品的领导和卫生院长,都要通知参加后天召开的全县食品和药品协管员培训会议,要求十二点前打完。于是,郑三和来不及系好皮带,就跑到值班室了。通知到一半乡镇的时候,分管农业的龙副县长走进了值班室,对郑三和说:“记一记,通知下面这些单位负责人,做好迎检工作,迎接明后两天省市检查组对我县农产品质量的执法检查”。龙副县长列出一大堆名单后,出去了。这时,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响了起来,但郑三和好像听不到钟的响声,很快又坐了下来,再次提起了电话筒.......
(八)
还有半小时,下午班就结束了。这天是中秋节。全办的人除门卫老周和“老秘”郑三和外,都提前过回家了。老周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制,当然离不了岗。郑三和本来也是可以提前走的,只是有个请示还没有初审出来,该请示说是分管教育的蒙副县长第二天带到省教育厅去的,今天不初审出来,怕第二天搞不赢。整栋办公楼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办公。郑三和经常这样,在正常的工作时限内,多做点事,三和倒不觉得什么。他最怕领导在双休日或者是晚上深更半夜喊起来搞请示、函或是紧急通知什么的。自接手县政府综合秘书一职以来来,晚上每个时间段几乎都应召去过办公室。记得闹“非典”那阵,上面的紧急明传电报一个接着一个,下面呢,也得一个接着一个地紧急落实。记得有一晚深夜两点过后,三和竟先后去过单位三次,其中一次是刚刚躺下却马上被电话催了去,害得老婆也睡不安稳,三天两头老找他吵架。至于双休日,那就更不用说了。郑三和想起这些事就烦,不过烦归烦,事情还得自己去做。这不,他拿过下午县教育局用横格纸写来的请示文稿,又开始了斟字琢句。“我二叔在这里么?”郑三和刚看过两行字,一位穿着比较入时的姑娘走了进来。三和看了一眼这位身穿青色牛仔吊带裙嘴唇抹着口红的姑娘,问:“你二叔,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麻三坡,东海王宫的”姑娘说。郑三和下意识地又看了看眼前的姑娘,怀疑她是神经病。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她又不像。她穿着虽前卫但也得体,面部光洁而且俊秀,除背部和两手臂上有几块白癣外,很难把她跟神经病患者划上等号。三和试探地问:“小妹,你今天多少岁,那里的人?”“我24岁了,我是东海的,我是公主,龙王三公主,我有两颗痣呢,手上一颗,屁股上一颗。”姑娘说着,就伸出左手无名指给郑三和看。郑三和看了她的手指,没有看到痣。担心姑娘会让他看她屁股上那颗痣,郑三和马上推着她到对面的长木椅上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坐椅上。郑三和看了一眼姑娘,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姑娘没有穿内裤,两腿张着,竟然能看到那毛茸茸的一团。郑三和连忙收回目光,朝另一方向看着。姑娘看到他这表情,以为三和不信自己所说的话。姑娘又起身走到郑三和的跟前,独自乱说了一通:“你和我做过爱,还生了个小孩,我们的孩子很大了呢,我一共生了八个崽,......”“你出去,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郑三和见姑娘神经到了自己头上,非常气愤,对姑娘大声呵斥起来。姑娘没有走的意思,见郑三和发火,便把一红色塑料食品袋提起来,一只手伸进去象是取一个什么东西,边取边微笑说:“我给你带来了早饭,你快吃吧!”“去,到别的店上去,我要下班了!”郑三和再次火起来。“给我几十块钱,我早饭都还没吃的,我们也是做过好多次爱的嘛”“真遇上神经病了”,郑三和自言自语说。怕她再纠缠和乱说话,郑三和打算马上离开。于是,三和很快放下手中的纸笔,丢给姑娘十元钱后,先出来了。姑娘见手里有了钱,又见要关门,也就跟着出来了。
(九)
回家的路上,“老秘”郑三和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值班的事被人看见,尽管自己不做亏心事。但不出半月,郑三和还是离开县政府办去了县劳动局的一个二级机构任副主任科员。郑三和不服,想弄清调离的究竟。他去问分管政府办工作的罗副县长,罗副没说什么,只告诉他去问刚被提升为政府办主任的涂笑。面对造访的郑三和,涂笑也没多话,只叫他去问问门卫老周。见到老周,老周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把三和领到了监视器前,让他看了看他那天值班时遭遇“痴癜女”的情景。直到这时,“老秘”郑三和才自认倒霉,他知道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情。但他万万不知道的是,这是老熟人好朋友好领导涂笑的杰作。原来新上任的涂笑为了调进两个年轻的文字秘书,而单位又没有多余的编,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老秘”郑三和和牛“团长”两人的身上。牛“团长”好办,因为他已经五十五六,可以让他来个提前休息。“老秘”郑三和却不能搞提前休息,因为他才四十三四,调外单位任职吧,“老秘”又过了任职的黄金时间。没办法,涂笑才想出了这样一个计策:叫门卫老周在值班室里悄悄地安了个摄象头,轮到郑三和值班的时候,再安排一个乔装的痴癜女进去。
(十)
尽管“老秘”郑三和在县劳动局的那个二级机构也挨到快退休的年龄,可他到底是怎样调离县政府办的,直到今天,他还是一无所知.…..
( 作者: 邓博作于2008年10月26日) 金湾县有两支笔,第一支为作家老冯,作品在北京获过大奖;第二支为县政府办公室老秘书陈九。陈九年方56岁,弄笔杆子的历史倒有40年,年轻时曾以一篇文章使金湾县的“造反派”头头闻之落泪,从此不再“造反”。“文革”结束后调入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专写县长讲话稿。
每逢写县长讲话稿时,陈九必搬来一堆杂志和报纸,一目十行地浏览,随手抄下一句半段的,如此一个通宵,陈九便记了满满十来页纸,再加一个白天,报告就杀青了,旁征博引,气势磅礴且有一唱三叹之功。县长作起报告来,琅琅上口,音韵合谐,犹如读诗,听的人都说,写得好啊,写得好。
“文革”至今,金湾县换了6位县长,县政府办公室的秘书更如走马灯般,换了一茬又一茬。陈九没换。不但没换,陈九还把儿子陈新弄进办公室。师范大学毕业后,陈新分在县城中学教书。陈九给县长写了一份报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列举儿子调进县政府办公室的必要性、重要性。陈新就不教书了,学着陈九写县长讲话稿。
这年二月,新来的县长主持召开全县三级干部会,县长关照陈九回家写报告。当夜,陈九在各类报纸、杂志上摘录了一个通宵,没想到第二日感冒了,浑身发热,头重脚轻,起不了床。56岁的人,一时半会还好不了。陈九急得不行,三干会上县长作的报告非他莫属,旁人都写不好。可这次......
睡梦中,陈九迷迷糊糊地叫着“报告、报告”,陈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决定替父亲分忧解难,把这个报告写出来。
陈新把那些报纸、杂志推开,凭着自己对县情的了解,凭着多次下乡倾听到农民的呼声,针对金湾县面临的几个大事,写了一篇统揽大局,切合民意,词采并茂的报告。
陈九读着报告,觉得很不顺眼,可是又不知道它坏在哪。报告中没有一句报纸、杂志上的套话,报告也很短,可是报告中的话又都说在点子上,实在。凭着经验,陈九硬撑着想替儿子润色一番,竟不知如何下手,整个报告简直是“增一字则长,减一字则短”。
三干会日期到了,陈九的病还未好,无奈只好把儿子写的报告交给县长,他没敢说是儿子代作,只说是自己抱病所作。
这份报告却引起了轰动!半小时的报告,全场雷鸣般的掌声竞达十几次。这是金湾县三干会从未有过的事。
县长非常高兴,会后久久地握着陈九的手,说:“陈老不老,宝刀不老。”陈九的头又有些晕了。
回到家后,陈九若有所悟,此后的报告皆由陈新执笔。陈新也不负所望,每次都能博得县长的好评,每次都能赢得雷鸣般的掌声。
有一次,陈新出差广州,县长要召开全县农村工作会,交待陈九准备好报告。陈九挑灯夜战,查资料,找数据,摘理论,引名言……报告开头要个“帽子”,中间要个“袋子”,结尾定个“调子”,陈九写得得心应手。完稿后,又字斟句酌,细细推敲,自认为这是平生写得最好的一份报告。
但是,这份报告却砸了锅。县长读了十来页后,听不到一次掌声,县长就把报告推开了,说:“同志们,这份报告全是空话、大话、套话,没有结合我县的实际,缺少了实话。这一定不是老秘书陈九写的,准是他儿子代笔的,今日我不用讲稿,与同志们说说实话……”台下掌声四起。
陈九坐在会场上,老脸通红,会议没开完,就从角门溜走了。
翌日,陈九递交了辞职报告。 ◎刘羽飞
夸夸老秘书
电脑前,一位头发花白显然是奶奶级的人,正在全神贯注地打字:只见她一会儿边低头看桌上的稿件,边两眼双手并用,边忙着找键打字;又一会儿抬头盯着眼前的显示屏,口中念念有声。隔一段时间,还得扭扭脖子,伸伸手臂,活动活动筋骨。再看她身上的装束,比平时多围了一副里面藏有几块板的护腰。
好不容易打完一篇文章,接下来在文章作者校对后,还得一处一处纠错字。待到通篇修改好,她将鼠标拖到“发送”处按键一点后,便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一口气:呵,好不容易终于可以歇歇了!
将文章交给她打字的作者,是她的老伴。这老男人在职时摸爬滚打四十多年,当上“芝麻官”后,连在大会上的讲话稿也仍然是自己起草自己抄;退休后为报刊投稿,还是自个埋头吭哧吭哧写。这两年情况变了,不少报刊都要求电子版邮件,“电脑盲”帽子尚未摘掉的他,这时想到了何不求助于老伴看能不能排忧解难。
老伴上班时,曾短时间参加过电脑知识普及班培训,此后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上电脑具体操作,当年学得的那点已经是少得可怜的知识本领,几乎都交还给了老师。现在真的有打字任务非其完成不可,没有办法,也只得“赶鸭子上架”试试看了。有道是“干活不怕慢只怕站”,好在她毕竟有些基础,打字速度慢是慢了点,当看到通过自己双手的敲击,数不胜数的方块字,无不按照自己的构想和指令,有序到达各自的位置,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潇洒、整齐地出现在电脑的显示屏上,此时此刻的她,早已将眼珠酸、脖颈酸、手腕酸、腰背酸,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有头有尾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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